她的目光甚至不再追随他。
    他为他年少时的意气用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千方百计想要弥补，他小心翼翼靠近她，可是好像无论他怎么做，她都再不能像从前一样，眼睛亮亮地望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江寒靠在墙上，脚边搁着他刚买的龙虾和帝王蟹，他心烦意乱，很想抽根烟，一摸口袋，却摸了个空，才恍然想起，他已经戒烟很久了。
    他不禁露出一个苦笑。
    第69章
    颜菲拿了外卖上楼，见曲逸林已经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她把米粥和小菜放到茶几上，朝曲逸林道：你烧退了吗？
    还没量，应该退了吧。曲逸林回答。
    颜菲去拿了体温计地给他，量一下。
    曲逸林笑着接过，几分钟后，他取出体温计，36.7度，体温已经正常了，他朝颜菲道：颜菲，我不太想喝粥了，我想吃汤锅，你能陪我去吗？
    陪他吃顿饭而已，这么简单的要求颜菲当然不可能拒绝，她把外卖放进冰箱里，和曲逸林一起出门，去附近的商场吃汤锅，曲逸林不能吃辣，颜菲就点了一个清汤。
    她一边划拉手机屏幕，一边和曲逸林说话，你过来都一个月了，交流还没结束？
    没有，至少得三个月。曲逸林道。
    颜菲点了下头。
    曲逸林靠在椅背上，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姑娘，她正在低头划拉手机，那手机是新的，而且是水果最新款。
    颜菲根本不会舍得买那么贵的手机。
    新买的手机？曲逸林问。
    颜菲嗯了声，道：江寒送的。
    曲逸林想起之前在云城的时候，他也曾想送她手机，也是水果最新款，他已经递给了她，却被她一句无功不受禄给拒绝了。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收。
    她和江寒还不是男女朋友，可是她却接受了江寒的礼物。
    她对他和江寒的态度，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曲逸林觉得有点窒息，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他缓声道：我走之前，应该还能陪你过完生日。
    拿着手机的颜菲陷入了沉默。
    她平时太忙了，其实不太记得今天是谁的生日，明天又是谁的生日，经曲逸林一提醒，她才忽然想起，江寒的生日在农历三月份。
    三月初十。
    她看了眼日历，就在四月二十八号。
    当天她要考试。
    考试五点结束，她完全来得及给江寒过生日，颜菲接话道：非常感谢你愿意陪我过生日，但是不用费心了，我不想过，又老了一岁，没什么好值得庆祝的。
    曲逸林端起茶盅喝了口茶。
    他目光犀利，问她：是不想过生日，还是不想和我过生日？
    颜菲当然不可能说伤人的话，她真诚道：我不想过生日，以前我过生日都有爸爸妈妈陪着我，现在他们不在了，我就不想过，你别多想。
    如果是江寒呢？曲逸林并不打算就此结束这个话题。
    颜菲遗憾地说：你想多了，江寒并不记得我的生日。
    颜菲，到底是我想多了，还是你在模糊我的意思？如果是江寒要给你过生日，你也不过吗？曲逸林追问。
    颜菲没有回答他，她沉默了。
    答案不言而喻，再追问，不过是自讨没趣，
    服务生端着汤锅过来，无形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颜菲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说：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雪中送炭，我一直很感激，你这次来南瑜交流，我原本该尽地主之谊，带你到处转转，但你也看见了，我确实很忙，抽不开身，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曲逸林淡笑了下。
    气氛松软下来，汤锅咕噜噜冒着热气，颜菲下了一点虾和蟹肉，又烫了几片鱼肉，搁到曲逸林的碗里，笑说：饿了吧？快吃。
    吃完了饭，曲逸林坚持要开车送她回家。
    颜菲再三拒绝，曲逸林也没有听她的，她拒绝不了，只能上车，颜菲上车后就一直不怎么说话，曲逸林跟她说话，她也回答得很心不在焉。
    不高兴了？曲逸林问。
    没有，颜菲勉强地笑了笑，只是突然想起以前在云城的时候，我住院那段时间，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肯定会过得特别辛苦，所以一直到现在，我都很感激你。
    我说过了，我是自愿的，你不必觉得欠我。
    可事实上我就是欠你，颜菲的笑容有些无奈，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欠你的情，这辈子只怕都还不清，所以我总是觉得愧对你。
    曲逸林脸色难看，他猛地将车子拐了一个弯，停到路边上，沉声问：颜菲，你一定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颜菲的确心情不好。
    从曲逸林非得问清楚她过生日的事情起，她就觉得和他呆在一起其实有点累，他们相处，不可避免地会涉及到个人感情问题，而她单方面不愿意和他谈这些。
    她虽然欠他的情，但她的感情是她自己的事情。
    后来曲逸林又非得送她回家
    她的心情就越发不好，有些话她不该说，说了，只会伤人，但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竟然没有忍住，到底还是说出了口。
    你总是跟我分得很清楚，叫我曲医生，拒绝我的任何礼物，有时候甚至拒绝我的帮助，我不懂，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哪里比不上那个在你最难的时候离开你的江寒？我为了你，千里迢迢从云城过来，难道不值得你多看我几眼？
    你和江寒，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你们都很优秀，不必比较，颜菲深吸口气说，我只能说，感情是毫无理智可言的，不是你比江寒优秀，我就会喜欢你。你很好，喜欢你的姑娘很多，你不应该在我的身上浪费你的时间和精力。
    如果我非要如此呢？曲逸林说。
    夜色越来越深，车窗死死关着，颜菲感觉有点透不过气。
    她道：我跟江寒之间的纠葛远比你以为的要深，我高中就喜欢他了，我为了他转学、努力考进年级最好的班级，我曾经憧憬过我们的未来，也做过有他的未来的计划，他也喜欢了我很多年，我消失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我，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我喜欢他而他不喜欢我，也不是他喜欢我而我不喜欢他，我们
    她抿了抿唇，继续道：我们相爱。
    相爱？曲逸林冷笑了声，那你觉得，他信任你吗？
    她和江寒，还并非男女朋友，信任这个问题，他们还从未谈及，她还没有问过江寒，是否相信她，但她想，她是可以相信江寒的。
    不是因为她喜欢他，所以相信他，而是因为他是江寒。
    江寒本身，就值得信任。
    她朝曲逸林道：他自会信我
    她话音还未落下，曲逸林忽地伸过手来，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力地吻住她的唇，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
    很疼，可颜菲完全忽略了这种疼痛，她的脑子瞬间炸了，她下意识地扬手，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
    车内响起啪的一声脆响。
    曲逸林放开她，缓缓退回去。
    颜菲使劲儿抹了一下嘴，她气得脑袋发晕，很想问他是不是疯了，但教养让她住了嘴，她试着开了下车门，没成功，车门被锁了。
    她听曲逸林道：我送你回去。
    颜菲冷声道：我要下车。
    曲逸林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发动车子准备离开，颜菲一把握住方向盘，她目光冰冷如刀，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下车。
    她正在气头上，曲逸林横不过她，只能乖乖给她打开车门。
    颜菲下了车，猛地关上车门，转身大步往前走。
    夜风很凉，冻得人发冷，这里距筑镜已经不远，也不好打车，她只好走路，她走得飞快，脚步像是踩着风，躲着鬼怪。
    她知道曲逸林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但她一直没有回头。
    她径直进了筑镜小区，踏进了单元楼，进电梯，出电梯，转弯，抬头，脚步却猛地一顿，生生愣在原地。
    走廊的灯很暗，他靠在墙上，低垂着头，双手插在裤袋里，右腿微微曲起，脚边隔着两个大的打了氧的袋子，许是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
    在昏暗的灯光中望向她。
    看见他，颜菲突然觉得委屈，有那么一瞬间，她鼻尖一酸，很想哭，但她忍住了。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你说你今天不打算出门，我就买了你爱吃的过来找你，可是你不在家，我给你打了电话，但不是你接的，我就不敢再打了，江寒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在这里等她的这几个小时，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是不是挺没用的。
    他看似活得光鲜亮丽，但他的孤独没人能够明白，他并不是人人都爱，至少他喜欢了很多年的姑娘，曾经一度不愿意记得他，如今也什么都不愿意跟他说。
    她或许，有一点喜欢他，但她似乎，更喜欢别人。
    他像条狗一样追在她的身后，向她摇尾乞怜，小心翼翼，忐忑不安，始终不敢过近一步，生怕她会觉得厌烦。
    今天她去了曲逸林的家里，曲逸林接了她的电话
    他不敢去想他们之间还有别的什么接触，只要稍微一想，就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想，他其实应该很硬气地离开，再给她打一个电话，质问她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一边跟他暧昧不明，一边又跟曲逸林往来密切。
    可他犹豫再三，始终还是没有离开，也没有打出那个电话。
    在和颜菲有关的事情上，他变得优柔寡断，患得患失，一点都不像他。
    颜菲想朝他走过去，想伸手抱一抱他，她刚刚被人欺负了，她觉得委屈，也觉得冷，她想从江寒的身上汲取温暖，可是她的双腿像是灌满了铅，她一点都动不了。
    她该怎么和他说，她被人欺负了。
    她站在原地不动，江寒抬脚朝她走过去，灯光昏黄，他朝她道：我买了你爱吃的海鲜，我还没吃晚饭，你陪我吃一点？
    他用了疑问的语气。
    见她不应，他低眉凝视她道：你放心，现在虽然是晚上，但我保证规规矩矩的，绝对不对你做什么，你开门，让我进屋，可以
    吗？最后一个字，生硬地从他的嘴角挤出来。
    像突然间卡了一根鱼刺在说话。
    他伸手，捏住了颜菲的下巴，迫使她微微抬起脸，他仔细凝着她嘴角的伤口，忽然间，他收回手，偏头笑了一下。
    极尽讽刺。
    抱歉，是我打扰了。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更新好累啊，万更几天哈，更几天差不多就能完结了。
    第70章
    他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她，转身进了电梯。
    电梯叮一声打开，他紧绷着脸往电梯里迈，手臂上的衣服却突然被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那只手纤细白皙，指骨死死握紧。
    江寒，你信我吗？颜菲抓着他的衣服，抬头问他。
    他不答。
    颜菲眼巴巴地望着他，紧接着问：我跟曲逸林没什么，我这样说，你信吗？
    我今天下班后给你打电话，接电话的人是曲逸林，他说你在他的公寓里，你在云城那几年，陪在你身边的人一直都是他，你们无话不谈，连我跟你表白被你拒绝的事情你都会跟他说，而今天，你们
    他实在说不出你们接吻了这样的话。
    好像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刀，刀刀捅进他的心脏。
    江寒沉沉地闭了下眼，冷嘲道：你现在跟我说你们没什么，不觉得可笑吗？
    我说我跟曲逸林没什么，你不相信，所以我在你眼中是什么人？一边跟你暧昧不明，一边跟曲逸林纠缠不清吗？颜菲问。
    江寒没有回答，他挣开颜菲的手，进了电梯。
    看着不断往下下降的数字，他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电梯叮一声打开，他愣了几秒，才在电梯最后要关上的时候抬脚迈了出去。
    他出了小区单元，却迟迟没有离开。
    他一直在想，如果颜菲追下来，他就原谅她今天和曲逸林的纠缠，他会强迫自己忘记今天，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他等了很久，是半个小时还是一个小时，他的脑子已经麻木了，分不清楚。
    冷风刮在脸上，一直冷到心底，
    他没有等来他喜欢的姑娘。
    他等到了曲逸林。
    上天像是在跟他开玩笑，让他在心情最糟糕的时候见到了自己最不想见的人，那人走到他的跟前，怜悯地看着他。
    他道：我说过了，她不喜欢你，你没有资格纠缠她。
    颜菲嘴角的伤口江寒的脑子里反复回放，他深吸一口气，突然猝不及防地扬手，一拳砸在曲逸林的脸上，男人的力道很重，曲逸林一个踉跄，嘴角瞬间出了血。
    你又多有资格？我们的事，不需要你指手画脚。
    曲逸林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他当然不可能只站着被动挨打，他反身就给了江寒一拳。
    我没资格？她母亲在医院躺了那么多年的时候，你在哪里？她没日没夜地挣钱的时候，你在哪里？她生病住院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的时候，你在哪里？她母亲死了，她哭得伤心欲绝恨不得去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告诉你，是我，是我一直陪在她的身边，陪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
    你不是读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她吗？这么多年，她在最底层苦苦挣扎，可曾联系过你？你在她最难过的时候离开她，如今又有什么脸往她的跟前凑？
    曲逸林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都像沉重的巨石，砸在江寒的心坎上。
    当年他为什么要说那么绝情的话，他为什么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在她最伤心、最苦难的时候，他不但没有陪伴她，还在她的心上捅了一刀。
    他分神的时候，曲逸林的第二拳已至，他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江寒烦闷又暴躁，一口郁气闷在心口，反手就和曲逸林打在一起。
    赵思静今晚没课，这些天她心情也不大好，今晚和朋友在外面胡吃海喝了一顿，到筑境小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小区门口站着几个保安和大妈，在谈论有人打架的事情，说得特别起劲儿。
    你刚回来，错过了，那两个年轻男人长得又高又帅，衣着都很讲究，一看就是社会精英人士，但是互殴起来就像两头猎豹，特别生猛。其中一个大妈说。
    那两个年轻人看起来瘦高瘦高的，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劲儿却大得要死，我们几个大男人都不敢靠近，只好报警，不过他们一听说我们要报警，倒是自动停手了。保安说。
    后来呢？有错过好戏的大妈好奇地问。
    保安说：后来他们就各自回去了，哎，那两个年轻人我都见过，都是来找我们小区一个姑娘的，我猜啊，那两人应该是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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