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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哪?槐在哪?”
我无力地靠在旁边的墙上,生怕这是做梦,我没有听到门房和车夫的问话,也没有听到那一声“槐”,那个沙哑的声音不是我听了十几年而且不断在梦里听到的声音,那个声音是清亮的,不是这种沙哑难听的声音。
我的心又开始一阵阵抽痛,眼眶里一阵阵地发热变烫,七年未曾流过的泪似乎不住地往上涌,鼻子发酸,嗓子眼发疼。
我闭上眼,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叫我槐,可那个人的声音决不是我刚才听到的那个沙哑的声音。
眼前的光亮突然变黑,一只粗糙的手抚上我的脸,然后我被紧紧地拥在一个滚烫的怀里。
我睁开眼,只能看到眼前褐色的葛衣。
七年未流过的眼泪很快打湿了那块布,我的肩膀也湿湿的。
我用力推开他,看着那个梦里一直出现的脸,憔悴苍白,葛衣短褂,形容狼狈,不再是记忆中那神采飞扬的少年郎,也不是临走前哀痛忧伤的模样。
我深深地看着他,扬起手来,用自己最大的力气让耳光在他脸上开了花。
他惨然地站着,说:“你……还没原谅我吗?”
我看着他,咬着牙,举起左手,又是一掌。
他惨然而立,眼泪一颗一颗地滚下来,掉到地上,碎了。
我流着泪,又是一掌。
反过来,再一掌。
红红的掌印很快就在苍白的脸上显现出来。
我流着泪说:“第一掌……打你的背叛……”
“第二掌,打你的离开……”
“第三掌,打你在我快死的时候不守在我身边……”
“第四掌,打你为什么七年不回来……”
“你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你为什么才回来?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皇上和江德卿到处找不到你?你是不是忘了我,乐不思蜀?你这个该死的,我病得差点死掉你知不知道?我想在临死前见你一面也不可以,你个混蛋,你就死在外面不回来,整整七年啊,你怎么不死在外面?你怎么不到老了才回来?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你哑巴了?你的声音怎么哑了?是生病了还是怎么了?为什么你这么难看?还穿著这样的衣裳?你的脸上有伤?是谁打的?为什么你的脸上还有金印?告诉我这七年里你发生什么事?你到底在哪?出了什么事?你过得很苦对不对?你怎么这么憔悴?为什么皇上和江德卿找不到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棣只是呆呆地站着,脸上顶着红红地掌印。
“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快说话……”心里突然剧烈地疼,我一口咬在下唇上,齿间感觉到咸咸的味道。
棣急忙抱起我问:“你怎么了?难受吗?你忍一会,我带你回家……”
第83章
我紧紧搂着棣的脖子,泪水涔涔,七年的眼泪好象要一次清空。
棣的手臂铁一样用力箍着我,滚烫的泪水从他脸上流下,打湿了我胸前的衣服。
不理会门房张大了嘴惊诧的目光,不理会李叔手里拿着的帐本呆若木鸡,不理会李婶喜极而泣的呼叫,不理会听闻动静从厨房里赶出来的张伯手里松开待宰的鸡,不理会鸡扑散着翅膀在院中乱飞,咯咯乱叫。
就算旁边炸了窝,我也不会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他也不会把我放下……
棣的归来给家里带来的震动太大,我已经在浴桶边试水温了,张伯红婶李叔李婶还围着棣不住的捏捏掐掐,眼泪抹了又抹,埋怨的话说了又说/
我用丝巾擦干手上的水,从人缝中找到棣望来的眼光,眼泪忍不住又流下来。
是不是又在做梦?曾经做过好多棣回来的梦,醒来后依然是孤身寂寞,冷月清寒。
会不会又是一场梦,慢慢地把手背放在嘴里用力咬下──疼。
手背上有牙印,痛感还在继续,不是梦,棣真的回来了,
棣也慢慢地举起手,在手背上用力咬下──他咬得比我狠,我看到他下唇上沾了血迹。
“这孩子疯了不是,你咬自个儿手干什么?哎呀快拿纱布来~~~”
“以前见天的给别人看病,现在自己家人伤了连个药也找不到~~”
“好孩子,告诉张伯,你想吃什么?老李,快拿钱来,我去买些好东西来喂喂棣少爷~~~”
“十两够不够?干脆把帐面上的钱全拿了,不够你就先赊着~~~”
我抹去脸上泪水,说:“水好了,让棣沐浴吧。”
那几个人继续围着棣,看不够摸不够,哭不够笑不够。
忽然想起许多年前,我刚从神医谷回来,也是一窝蜂似的人人围着我,棣大为吃醋,现在情景调了个,我被挡在人外,心里又酸又痛,却是久别重聚的悲喜交加。
我回过身来,悄悄捂住心口──还是不能大喜大悲,七年前跪请娘原谅时受到的寒气和后来的变故给我留下了无法治愈的隐疾,经过神医谷主的舍命救治,只能保住我的命。
这几年我翻遍了爷爷的医书,除了同时用盘龙透髓功和火龙针同时施为,否则我只能病痛缠身,而且不能过度悲喜忧思。
我暗自发愁,这具病弱的身体,能受得了……
感觉脸慢慢变得滚烫,心里的酸楚也渐渐变了质。
身后有人靠近,不用看也知道是棣,他身上一股味儿,也不知多久没洗澡了。
听到棣小声地问:“我……我是叫你……哥……还是叫你……槐……”
我微微侧头看他一眼,他脸上又紧张又害怕,目光下移,只见他的手死死地捏在裤子上。
我沉默不语,等到那条破烂污浊的裤子快他又捏又搓快烂的时候,才又抬起头来,用舌尖轻轻舔去他下唇刚刚沾到的血迹。
然后轻声说:“快去洗澡吧,身上臭死了,有什么话晚上再说……”
棣先是紧绷了身体,然后大叫一声,用力抱住我的腰,脸死死地贴在我的胸腹上──啊,这混蛋,居然咬我。
我笑着揉乱他的头发,一展眼呆住了──张伯红婶李叔两口子四个人八只眼傻子一样瞪着我……
啊──他们怎么还没走──
我张着嘴,同样傻乎乎地看他们,然后疯了一样打着棣的头让他把我放下来。
屋里四个多余的人愣了一会,突然很有默契的鱼贯而出,一边走一边进行以下的对话:
“老李,帐面上还有多少银子?今天这一桌可得花不少呢。老婆,你今天可得打点精神做点好吃的面点,看棣少爷瘦的。”
“张哥,十两够不够,还得留点明后天用,不能让咱们棣少爷只吃两天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