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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以后
正是长安春日,思如斋里牡丹、茶花开得正艳。
院中站了好些下人,全都围在温姑身旁,害眼馋痨似的看着她怀中那个虎头虎脑的小郎君。
这孩子不过半岁大小,生得粉雕玉琢,胖乎乎的白糯米般的脸颊,一双眼睛如洗过的黑玛瑙似的,又圆又亮,漂亮得惊人。
他身量比同月的婴儿来得高壮,被温姑稳稳当当抱着,胖乎乎的小手里抓着一朵刚被他残忍揪下来的牡丹花,心不在焉的,不时转动小脑袋往院门口看。
“我们小阿大在等阿娘回来呢,是不是?”温姑努着嘴笑问他。
阿大听了这话,仿佛被挑起了说话的兴致,胖胖手指头往院门口一指,开口道 :“哒哒,啊,哒哒哒。”声音清脆如豆,听得人心都化了。
可惜他奶声奶气说了一大串,手舞足蹈,架势摆得颇足,发出的却全是“啊”、“哒”的声音,好比天书。
温姑却仿佛听懂了似的,忍笑附和道:“阿大在告你阿娘的状是不是?阿娘出去了这么久,我们阿大都想阿娘了,阿娘怎么还不回来呀。”
阿大呜了一声,脸上露出极委屈的意思,凑到温姑跟前,用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她,胖乎乎的手也跟着轻轻拍打温姑的脸颊。
温姑可受不了这样装可怜的攻势,每回被这孩子盯着这么一看,她就再也没办法硬起心肠了,“阿大乖乖的,你蒋三伯伯明日大婚,你父亲和阿娘去卢国公府帮忙去了,这个时辰估摸快回来了,咱们阿大再等等,阿娘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话未说完,果然听到后头传来沁瑶的笑语声:“阿大。”
阿大听到这声音,眼睛一亮,在温姑臂弯里一拧身子,张开白藕般的胖胳膊,直要往沁瑶怀里钻。
沁瑶笑着快走几步,上前接过阿大,在他胖鼓鼓的脸颊上连亲了好几大口,抱着他一边往房里走,一边问:“阿娘不在家的时候,阿大乖不乖呀?”
阿大笑呵呵的,献宝似的将手里的牡丹花举给沁瑶看。
温姑在后头看见,头疼似的闭了闭眼。早知道王妃这回回来,就该早早替小公子将罪证毁尸灭迹才行。
果听沁瑶怒了起来,“这可是你皇舅舅令人从宫里送来的,阿娘都还没用来摆牡丹宴,怎么就被你这小家伙糟蹋成这样了?!”
啪——轻轻地拍打屁屁的声音。阿大献殷勤不成,屁股上反倒挨了一巴掌,撇了撇嘴,甚觉委屈。
娘俩正大眼瞪小眼,就听后头传来一叠声的请安声,“王爷。”蔺效也回来了。
阿大听到父亲回来了,立刻如蒙大赦,又唔哇唔哇地要往蔺效怀里去。
蔺效接过阿大,高兴地将他举高,问他道:“好小子,在家里做什么呢。”
阿大兴奋极了,咯咯咯直笑,双腿不老实地试图往蔺效肩上蹬,蔺效素喜洁净,此时却混不在意,干净的宝蓝色的袍子立刻被踩了几个小黑脚印。
沁瑶见了,愈觉胸闷。
一家三口到了屋里,蔺效将阿大丢到窗下的榻上,榻上的小几早已撤掉,现如今放了许多阿大的小玩意,阿大刚一被父亲放下,便自动自觉地爬到正中间盘腿坐好,扒拉了一堆玩具在跟前玩了起来。
沁瑶从温姑手里接过准备给蔺效换上的常服,一边亲自给他换衣裳,一边道:“能不能跟他蒋三伯伯说一声,别再寻摸稀奇古怪的东西给阿大玩了,到了阿大手里,不出半日准给弄坏,没得糟蹋东西。”
蔺效低头看着妻子玉兰花般娇美的脸庞,道:“三郎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人好起来,恨不能掏心掏肺,只要在外头看着新鲜好玩的,都巴不得历时给阿大买来尝鲜。不过,他眼看要跟郑家表妹成亲了,到时候多了人管束,总不至于没事就来逗咱们阿大玩了。”
一副嫌弃的口吻。
沁瑶忍不住笑了起来,“蒋三哥被你说得像匹需要上嚼头的野马似的。”
“他可不就是匹野马。”蔺效不以为然道。
沁瑶莞尔,阿大最喜欢的便是这位蒋三伯和他瞿家舅舅。前者三不五时便给阿大带好玩的东西,后者是在阿大面前出了名的有耐心,无论阿大提出什么无理要求,瞿子誉统统满足。因而阿大每回见到他蒋三伯和舅舅,都兴奋得哇哇直叫,不知如何是好。
“可惜嫂子刚有了身孕,哥哥每回下衙都得回去陪伴嫂子,嫂子身子不适,咱们也不好总去叨扰。”沁瑶看一眼阿大,“这家伙精神头十足,得好几个大人陪着他轮轴转才行。”
说话间,已然替蔺效穿戴妥当,刚要转身,谁知被蔺效一把搂住腰肢给揽了回来。
蔺效将她固在怀中,低头亲她一口,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阿大听到动静,好奇地抬起头观察父亲和阿娘。
沁瑶不想跟蔺效提起在卢国公府遇到德荣婆媳之事,德荣依然是那副客气疏离的模样,但冯初月却难得抛头露面一次。听说自从她生下女儿之后,孩子便被德荣抱到身边亲自教养,等闲不让冯初月见上女儿一次,夏荻听说如今又去了岭南道任督军,常年不在府。
冯初月没法子可想,便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她一到卢国公府,便在内院门口碰到打扮得富丽堂皇的冯初月。
一见沁瑶,冯初月便缠住她不放,话里话外都想请她到刘冰玉面前说几句话,给德荣公主施压,好让德荣将女儿交还她给教养。
她听得半晌无语,敢情刘冰玉这位皇后什么事都不必做了,只管成日间插手下臣的家务事就是了。
当然这些话在心里想想便罢,不想当着蔺效的面提,免得惹他不快,便笑着对阿大努了努嘴道:“想他了呗。”
两人怕阿大从榻上滚下来,走到榻旁挨着阿大坐下,阿大立刻放弃玩具,直奔父亲而来。
蔺效伸出一臂揽着阿大,任他胖猴子似的在自己身上爬,对沁瑶道:“常嵘跟周小姐的亲事订在下月,恐怕到时候还得请你操持一二。”
“这跟我说话这般客气做什么。”沁瑶知道蔺效跟常嵘母子情分非常,嫌他说话客气,故作不满道,“常嵘前日跟他阿娘说,周夫人被蝎子精害得夫离子散,只剩周小姐一个亲人,孤苦伶仃的,等成了亲,会接了周夫人一道跟他们住。不过,周夫人母女这一年来委实算得自食其力,日夜做针线活,一日不曾闲着,知道家财被害得散尽,毫无依傍,唯有一双手能挣些安身立命的钱,便时常做了针线活积攒积蓄,听说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