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遇见你，罗杰，这是我所遇见过最幸运的事情。我从未想过会有你这样的人类，简直像别的什么……大概是我孤陋寡闻，我其实没见过太多人。书上怎么说的来着？‘人是魔鬼与天使的混合体’？我从你的父系亲属中看到前者，从你身上看到后者。

    “我喜欢跟你在一起，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那超出了我的经验和知识。我很喜欢你……我爱你，应该这么说？我想是的。你是个很好的人，你都要把我宠坏了……如果现在让我回到过去，回到肖恩公爵手下，我肯定一天都熬不下去。

    “别哭，罗杰，我很抱歉？”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卷进来。如果你不在这里，你会过得更好，至少不会这么早就……”杰弗里抱着我，他的声音停了停，再开口时却变得坚定郑重，“但是，即使重来一次，我恐怕依然会选择你。扎克瑞亚斯家族中不会有比你更本性善良的人，你是最好的人选，对于我的族人，也对于我……我想我依然会想要遇见你，我很抱歉。”

    我想说没必要抱歉，被他选择何尝没有改变我的人生？如果不是他，我大概早就死在哪个臭水沟里了吧。我想说遇见杰弗里一样是我最大的幸运，我想说我根本没他说的这么好，该道歉的不是他，是不曾温柔对他的这个世界。然而我完全没法开口，一方面是因为我在杰弗里怀中哭得发抖，另一方面是，另一个强烈的念头充斥了我的大脑。

    从我们相遇开始，杰弗里的生命已经在走倒计时。

    整整五年，我们浪费了多少时间？

    强烈到足以掀开胸腔掀开头盖骨的悔恨冲破了空白的情绪，在我的整个意识中不断咆哮。我不甘心，我怎么可能甘心？都走到了这一步，杰弗里说爱我，其他事情都解决了，我只是想好好地度过最后几年而已啊？！我这一辈子都在希望，失望，希望，失望，连最后的愿望都无法达成吗！杰弗里呢？他的大半生都是苦难，背负着一堆东西，明明好不容易可以自由了，却要在这种时候结束？就因为他不曾期望过，命运就什么都不肯给他吗？凭什么？！

    这不公平，我不允许，就算这是操蛋的命运我也不会坐以待毙。我拼命地想啊想，在大脑的每一个角落寻找能改变这种该死的结局的办法。常规方式已经没用，魔法，该死，现在的法师只会做普通药水篆刻一些魔纹，黑巫师被杀断了传承，献祭一个城市换取死而复生的法术早就失传了。精灵更是没影子的传说……

    那些现在不存在的东西并非从未存在过，它们只是消失了。

    管家的话突然出现在我脑中。

    接着，我想到了哥那萨领那家喻户晓的传说。

    受到精灵祝福的伟大战士讨伐了能移山倒海的亚人邪恶法师，带走了能让人获得永生的生命树果实，从此大彻大悟在世间游荡直到永远。

    如果在普通人眼中只是传说的亚人的的确确存在过，如果“受精灵祝福”的伟大战士安德鲁公爵的强大血脉和斗气确确实实在我身上流淌，那么，生命树呢？

    “它存在。”时隔多年再度被征召的管家说。

    第33章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管家抑扬顿挫地说，“尽管在是否能让人永生一事上存疑，但根据第二代扎克瑞亚斯家主的手札记载，安德鲁公爵的确得到过生命树的果实，而这种果实正是精灵们永生的原因。安德鲁公爵将生命树果实存放在万载不朽的秘境当中，等待后世子孙获取，可惜至今为止所有挑战者都没能活着取出树果。长此以往，扎克瑞亚斯的后裔渐渐就不再寻求它了。”

    “秘境在哪儿？”我开门见山地问。

    我不在乎这段话听起来有多不靠谱，或者得到果实的几率有多低，生命树存在，这就是我唯一需要知道的东西。希望渺茫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指望。我可以为杰弗里去屠龙。

    “具体地点已失落在时光中。”管家说，“不过，它存在于哥那萨领南部，特莱郡与帕谷郡交界处。”

    “谢谢。”我郑重地说。

    比我所希望的更好，扎克瑞亚斯家族还知道大致地点，总算不是大海捞针。多亏了百科全书管家，否则我得把更多时间浪费在查找资料上。

    出发吧。

    我们坐上了最舒服的马车，踏上了前往南方的旅途。

    最开始我想选择最快的马车，狭小，没这么舒适，但是施加了最多的速度魔纹，能让它比骑兵跑得更快。杰弗里却拒绝了，他说他想要一辆能看清窗外的马车。我直接把改造马车的工匠带到了杰弗里面前，听他说各式各样的要求。那个之前在我命令下改造了最快马车的工匠听着杰弗里描述一辆华而不实、不符合贵族旧例到异想天开的马车，嘴巴越张越大。

    “听、听上去您在描述一间移动宫殿……”他磕巴着说，“工期依然是三天？以殿下的财富与人手并非不可能，但是，但是那些魔纹和速度魔纹是冲突的？这种马车行进一天所需的消耗等同于和马车一样体积的黄金，即使如此，最高速度也只有之前方案的四分之一，不，没准五分之一……”

    他求救地看着我，我说：“照他说的做。”

    我不缺钱，我缺时间，但这也不是违背杰弗里意愿的理由。我愿为救他的命对上全世界，但那个“全世界”中不包括杰弗里自己。我想，无论出于爱还是恨还是利用，我们都已经受够被他人摆布了。

    即使在找到生命树前杰弗里用光了他的时间，那也出于他的自由意志，没人可以阻止。

    我们坐着那个移动宫殿出发，马车舒适得感觉不到地面的震动。两边有很大的窗户，遮光窗帘后镶嵌着能够抵挡高阶大斗师全力一击的魔法水晶，开始几天杰弗里一睁眼就趴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不断向后掠去的风景。离开哥那萨领的中心城后，我就失去了给杰弗里当导游的能力，除了中心城和北方战线以外，我也没去过别的地方。

    大部分时间杰弗里都在睡，以猫的形态或人的形态。他躺在软垫铺成的床铺上，或者我的腿上，轻轻的呼吸拂过我的手背，像一阵春风。人形时他不再收起耳朵，尾巴穿过改制过的衣物，柔软地挂在后面，我猜即使能变成人，收起耳朵和尾巴依然不太舒服。以前他不得不以隐藏维持自己的尊严，现在没关系了。

    对我而言，杰弗里就是杰弗里。而那些只是过客的外人，他们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不过，要是有看到杰弗里的人露出什么失礼的目光，我还是会挖掉他们的眼睛。

    这事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