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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二舅完整的叙述后,陶氏气得直发昏,指着丈夫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说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千嘱咐万嘱咐,叫你沉住气,别给人三言两语诈唬过去,就是没长耳朵!就是没脑子!也不想想,他为什么堵着门不让出去?还不是因为害怕?就让他喊官府的来,看来了谁草鸡!”
老三缩在西厢房里,大气不敢吭一声。
桂月也忍不住拐着弯儿地埋怨他:“姐姐既然知道你的为人,就不该让爷挑这个头,谁都能当老大,唯独爷你不是那块材料!疑人不用,这是在数的!”
老三赚了个里外不是人,自觉得很委屈,又不敢放开了吵,只能嘟囔道:“知道我做不来,还非要让我上。我要说不干,肯定又赚不了好。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不对,你们都是诸葛亮……”
抱怨跟牢骚都无济于事。
二舅和郑屠他们齐聚三房,商量下一步的走向。
大家一致认定,这次事件肯定已打草惊蛇,杨老太爷那边定会提高警觉、加强防范。
想要走出栖凤镇,怕是要难上加难了。
进过了一段沉默后,陶老太爷沉静地做出了总结:第一,必须尽快安置灾民、救助病患;第二,必须赶紧地把消息送出去,让县衙及早派人过来赈灾。
先说安置的事儿。粗略计算了一下,急需人群约有三四十,这不是个小数目,安置在哪儿?
病患情况不明,还有待做仔细的诊断。万一是疫病,倘若不加以规矩,任其随处辗转,必定会将疫病传给更多的人。因此,病患者还需要一个集中安置点。
与会的都是小门小户,谁家都提供不出那么大的空闲以供使用,怎么办?
人群后一直默默观望的释然轻轻吐出来三个字:“六出寺。”
六出寺!
别说,还真是个极佳的选择。陶老太爷权势再大,也只能约束俗世中的乡民,却没有资格过问寺院的事务。
出家人,慈悲为怀,这个时候可不正是表现的好机会么!
即使是六出寺一个和尚也没有了,但是那些僧舍还在,还在空着。别说住进去三五十人,就是百八十人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庐山山势高,洪水再大也淹不了庙门,实在是躲避灾祸的有利位置。
陶老太爷有所顾虑:“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远离街市,来去多有不便。”
碰到病来如山倒的,要去山下买药,来回这段路可不短,万一耽误了救治怎么办?
一老者摇摇头,提出了不同意见:“远一点也好,万一有什么疫情,也免得带累了山下的人。”
只是,要先去庙里打个招呼才好。
陶氏这时插了进来:“这事儿交给然儿去说最合适。她不好那会儿,多亏了里头的大和尚念了几场经,才好了。”
听了这话,众人不禁一起惊讶:“这件事,怎么没听三娘提起过?”
“小孩子一个,七八岁本来就是道坎儿。有个小病小灾也正常,哪值当地大题小做。扛过去是她的造化,抗不过去是命。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听陶氏这么说,众街坊不免又是一顿感慨,直说她为人低调沉稳,尽显陶家之风。
“消息要怎么传?”二舅率先想出了办法,“县衙么,姐夫最熟,让他跑这一趟应该最合适。”
大家相顾点头,就连陶氏也觉得很行得通。
“口说不作数。”陶老太爷提议,“咱们必须得能拿出个凭证来才好。”
这个好说,准备份状纸就对了。
众人的目光就一齐对准了大舅。
桂月即刻在东间炕上摆上了炕桌。释然取出两张上次尔雅赠送的好素笺,然后卷起袖子开始研墨。
大舅咳嗽了一会儿,咳够了,平定了一下气息,脱鞋上炕,端坐桌前,从容地挽起衣袖,提笔蘸墨,舔笔之际,凝神专注,随即徐徐落笔。
几个孩子大气不敢吭地围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
“这套文具不错。”写了一段后,大舅随口说道。
湖笔,端砚,徽墨,青田石镇纸。
这怎么可能是大姐家能置办得起的,别说一整套,就是一件,也是可望不可即的奢侈。
不出所料,释然的回答平淡如水:“嗯,朋友送的。”
什么样的朋友,送得起这么昂贵的礼物?
“你的?”大舅抬眼看她。
这次的回答就更加节省了,不过就是一记挑眉。
这表示,他没办法再从这个外甥口中套出更多信息了。
释然的眼皮一直没抬起来,一直盯着那一纸诉状。
她暗中为大舅感到惋惜,就凭这一手漂亮的颜体,凭着这落笔有神,谁能想到出自一个病人之手?
可惜无法仕进,实在是天意弄人。
“你觉得这么写还行不?”大舅又是随意地一问。
释然嗯了一声。
“好?将就?”大舅揣着小心。
他有些许紧张听到外甥女接下来的评价。这种感觉十分怪异,就像是从未进出过森林的人,对于猛虎有着本能的畏惧一般。
释然倒也没有讲客气,抻过头来细看了一遍,道:“再精简些会更有感染力。”
大舅停笔端详着自己的所书,有些不能理解:“怎么说?”
“灾情迫切,民心如焚,朝不保夕,这种火烧眉毛的感觉要体现出来,让读者感同身受。既然是迫在眉睫,又哪里有心情和时间咬文嚼字?这种东西,就该如矢如刀,直搠人心,要让接状者如捧火炭,心生惊栗。”
大舅的眼光,刹那精利,只是低垂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