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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了一下,显然是被说中心思,他沉吟片刻,又问道:“照你这样说,神不过是君王用以管制百姓的工具。信奉神明根本无异于被朝廷愚弄,岂不是很可笑?”
玖兰王轻笑一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信神的人,会认为宇宙玄妙,天理循环,凡人应对天地万物怀抱敬畏之心,而且他们也明白自己并不能只手遮天,平时做人做事绝对不能任意妄为。所以,寻常人信神,可让自己心怀善念,行善举,同时也可帮助自己看开一些。而君王一旦信神,就不会视万物为咎狗,不会视人命如草芥,继而能够善待子民。这一点,身为封国人的你,应该比寡人有更深的体会。”
封宸转头看着他:“那你信神吗?”
玖兰王想了想,道:“寡人不拜神,不信神,但寡人相信万物有灵,善恶有报。”
封宸垂眼看着街道,不再说话。
他真正想要的答案并没有得到,但他也知道,他已经无法再发问、再追寻,这是一个永远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到了这一刻,所有事情,都应该结束了。
玖兰王往酒杯里倒了最后一杯酒,抬起杯,细细品味了一番,然后他放下杯子,站起了身。
“该说的,寡人都说完了,嗯......”他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目光扫到放在另一张食案上的灯笼,想了想,说道:“走之前,寡人告诉你最后一件事。”
封宸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
本以为玖兰王要说什麽严肃的事,没想到他却仿佛在等着好戏登场似的,呵呵一笑,说:“说实话,寡人觉得你这人的运气相当奇妙,有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你是好运还是倒楣。”
封宸脸黑了一些,内心争斗了许久才压下了给他一拳让他有屁快放别瞎扯淡的冲动。
玖兰王咧着嘴,笑着说:“今天可是离国的桂花节。”
“桂花节?”
“嗯。”玖兰王伸出手,指了指远处几座屋宇,房子有高有矮,新旧不一,但大门上无一例外地挂着一个大灯笼,灯笼上还都绣着花。
玖兰王又指了指肆主送来的那个灯笼,那灯笼上也绣着花。
“上面绣的是桂花。”
封宸瞇起眼睛看向那些灯笼,似乎看得很辛苦,街道两边的市肆上挂着无数灯笼,千万点火光流进他的瞳孔中,仿佛在他的眼睛里蒙了一层薄薄的沙。
玖兰王道:“旧时曾有一对楼姓夫妇,业渔。一日,丈夫携同乡出海捕鱼,言七日便归,然三月后仍音讯全无,其妻日日出海寻找,却终不可得。五年后,其妻思念成疾,撒手人寰,临走前嘱咐村民,定要将她葬于海边,村民依言行事。没想到,下葬当晚,她的坟上突然冒出一株桂花树,那桂花树生长迅速,一夜之间已枝繁叶茂,大如华盖。其枝粗如石磨,坚若精铁,越海而生,长无边际,花瓣落入水中,则水至不投,水退不流,重若千金。不止如此,那桂花树还昌盛不败,一开就开了三年有余。”
“有一日,海上忽然飘来一艘破败渔船,船上有人三名,皆瘦骨嶙峋,蓬头垢面,村民将船捞起,发现那三人就是八年前失踪的楼氏渔夫及其友人。三人获救后,村名细细查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们出当日在海上捕鱼时,忽遇滔天巨浪,大浪打得渔船失了方向,最终渔船被冲到一座孤岛上。几人就在岛上以野果鸟兽为食,勉强活了下来,但汪洋茫茫,想要找到回去的航线却是不可能了。”
“后来有一天,海上突然飘来无数桂花,一直飘到那座孤岛上,渔民驾舟去看,发现桂花一片连一片,竟在起伏波涛中□□一条直线,无论海浪再大,也没能将其冲散。于是众人都觉得,此乃神明显灵,要助其归家,于是几人就搭着船,沿桂花航行,二十日之后,果然回到了故土。”
封宸听得有些愣住了,玖兰王顿了顿,继续说:“然而,次日天亮时,村民发现,那株开了整整三年的桂花树,完全枯死了,于是有人说,桂花树就是那名女子魂魄的化身,她倾尽一切,只爲了能让丈夫回家,当她的丈夫真的重回故乡后,她也就耗尽了精气,魂飞魄散。”
玖兰王伸出手指,凌空滑过屋宇上挂着的那排灯笼,道:“后来,人们就将女子离世的那天作为‘桂花节’。每逢做节之日,离国人就会在屋檐上悬挂一个画了桂花树的灯笼,灯影落在地上后,就会显得好像有无数桂花从地上生了出来。家中若是有游子在外,或有亲人不知所踪,家人便会在灯笼上写上那人的名字,然后这些桂花枝就会指引着他们回家。”
玖兰王看着那些灯笼,笑了笑,烛光照着他的脸,让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温暖:“今晚,可是有不少灯笼,写着国师的名字。”
封宸微微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的灯笼,即使他能看到得只是一片模糊的光影,但他依旧无法控制地仔细在灯笼上搜寻着,希望能够看到离奚若的名字。
如今,任何与离奚若有关的东西,对他来说都那样珍贵,即使只是一个由他人写下的名字。
玖兰王轻笑了一下:“寡人还有事要忙,今天就陪你到这吧,先走了。”说完后,他转身朝门口走,边走边随意地挥了挥手,真是要多洒脱有多洒脱。
☆、第151章
巷子外,瑶婕妤独自坐在马车中,手里拽着一个九连环,拉过来又拉过去,玩得不亦乐乎。
“在玩什麽?”玖兰王掀开车帘,踏上车。
瑶婕妤一见玖兰王,随手就将九连环扔到一边,忙迎上去,扶着玖兰王坐好。
车夫甩甩马鞭,驱赶着马车“轱辘轱辘”地走了起来。
车内的两人挨在一起坐着。
瑶婕妤:“封将军怎么样了?”
玖兰王:“还是那样,该说的寡人都说了,能不能想看只有看他自己了。”
瑶婕妤轻叹一声:“人这一生,还真是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玖兰王看了看她。
瑶婕妤背靠马车,脸上神色黯然,显然让封宸和离奚若的事闹得有些神伤。
玖兰什麽也没说,两人安静的坐着,心思各异。
瑶婕妤抬起眼,看着车外的万家灯火,火光流进车中,轻轻落下,贴在她白嫩的手上。
一只宽厚的手遮了上去,驱散了那妄想占便宜的光影。
瑶婕妤愣了愣,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玖兰王。
玖兰王握着她的手,头微微垂着,英气非凡的脸上,镀着橙红火光。
“瑶儿,寡人封你为后吧。”
瑶婕妤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
玖兰王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
“你十七岁嫁于寡人,随寡人经历了十三年的风风雨雨,一直不离不弃,这个后位,早就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