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不断一枝发发(35)
夏天干得快。
许因说:已经秋天了。
是啊,虽然白天还有些炎热,但已经过了立秋许久,晚上的气温早有了初秋的凉意。
他们已经走过了一个夏天。
方世灼的头发有些长了,一直没时间去剪,贴着后脖颈让他觉得有点难受,正好趁这个假期去修理一下。
他看许因的头发也有点长了:明天去理发吧,路口有家店剪得还不错。
许因比划了下他的长度,也不算很长:我来剪吧。
嗯?方世灼回头看了他一眼,别告诉我你还在理发店打过工。
许因笑了笑:那当然没有,不过我经常自己修理刘海。
方世灼沉思着他的可靠程度,而且家里只有普通的剪刀,他不太敢冒险。
我过两天要上班,可别让我被三个班的学生笑话。
我看谁敢笑老师?
其实方世灼不太在意形象这方面,不邋遢也不刻意打扮,上课一般就是普通的衬衣。
只有去年那一年,因为许因的存在,上课时他不得不注意下形象,总是暗自里提醒自己把背挺直,注意仪态。
算了,明天去理发店吧。许因拿着剪刀,却不敢下手,我怕剪完今天要睡大街了。
方世灼笑起来:哪有这么严重?再丑我也不会把你赶出去睡大街。
许因感动:真的?
真的。方世灼想了想,最多也就是睡几天客厅。
许因立刻放下了剪刀。
吹完头发,他们接了个绵长的吻,方世灼有点不确定,主动问:要做吗?
许因看他有点累了,摇了摇头说:不做了。
这个答案倒让方世灼有点意外,他以为许因会想要,毕竟许因总是那么精力充沛。
不过他今天确实有点累,兴致不高。
在这方面,他一直很迁就许因,只要他想要,自己就不会拒绝,今天却让许因来迁就自己。
于是两人想象中久违的见面从干柴烈火变成了盖着棉被纯聊天。
在一起时间久了,方世灼喜欢上了许因黏着自己的样子,甚至主动离他更近了一点,好让他更舒服地贴着自己。
在学校怎么样?他一直很遗憾没能送许因去报道,课程还跟得上吗?
许因嗯 声:就是活动很多,学院活动,社团活动,还有班上组织的聚会,每天都要跟各种人打交道,会有点累。
方世灼好奇地问:你参加了什么社团?
学生会,外语社,还有吉他社。许因一个个数着,有时也会去其他社团帮忙。
吉他社?
嗯,一直想学一下。许因说,等我学会了,就可以给老师唱歌了。
方世灼问:那学会多少了?
许因哀怨地说:现在只会小星星。
大一确实很忙,方世灼摸了摸他的头发。
看得出来,快把他的小狗累坏了。
对了,你跟室友们相处得怎么样?他想起来,都没怎么听你提起过。
许因说:挺好的。
方世灼知道他性格内向,不太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平时在班上也是独来独往,很少见和谁结伴。
但大学不同于高中,社交也是一门必修课,毕竟是在和社会接轨。
大学里多结交些朋友不是坏事。
许因的反应淡淡的:嗯。
过了会儿,他从方世灼的怀里露出头:老师,我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
许因说:我想搬出去住。
为什么?方世灼有点不解,刚才还说跟室友关系挺好,是不是跟室友闹矛盾了?
不是,我就是不太喜欢和别人一起住。
方世灼看着他,仔细想了一会儿:可是你现在没有经济来源,租房子是笔不小的钱。
这点许因当然知道,这也是他目前要考虑的问题。
我可以去做一点兼职。
你现在这么多事情,哪有时间做兼职?方世灼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导他,再说了,你只有周六日有时间,最后赚的那点钱还不够付房租的。
许因丧气地垂下头。
方世灼安慰他:住宿舍也很好啊,去上课很方便,有事还有室友相互照料,反而你自己住我不放心。
老师又在小看我,我又不是没有自己住过。
那不一样。方世灼说,以前你住学校附近,有事还能找我,现在我们隔得这么远,你万一有点事怎么办?我开车过去都要一个多小时。
许因没说话。
总之现在就先别想这个了,等到了大二大三再说。
以许因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时间做兼职,租房子不方便不说,还要倒贴钱。
他的性格慢热,开学才一个月,也许是还没跟室友们混太熟。
这件事不了了之,许因乖乖嗯了几声答应,没有再提。
初秋的夜晚宁静得不像话,关了灯,世界就只有他们的低语。
方世灼是真的累了,说了一会儿话就开始打哈欠。
困了就睡吧。许因道。
他还想强撑几分钟,但意识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嗯。
晚安,老师。
过去的每一天,他都隔着屏幕跟他说这句话,终于现在,他们又重新躺在一张床上,看着彼此说出这句话。
等到这一刻,便不觉得之前的那些日子难捱了。
方世灼也说了一声晚安,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
明天老师别再想用工作太累当借口了哦。许因悄悄在他耳边说,我不会客气的。
第65章 生病
十二月的中旬,枫城来了一场大降温,连续几天的冷空气停滞不走,虽没下雨,寒风却很凛冽。
方世灼衣服穿得少了,冻得瑟瑟发抖。他上午连着两个班的课,刚回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暖和一会儿,手机便不合时宜地响了。
他以为是许因,但许因一般不会在上班时给他打电话。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又不像骚扰电话,方世灼以为是哪个学生家长,好奇地接起来。
喂?
电话那边是个略微有点成熟的女声:你好,是许因的家长吗?我是他的辅导员。
方世灼有点发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们的关系:我是。
辅导员听他声音很年轻,也顿了一下:你是他的?
哥哥。方世灼说,我是他哥哥,请问许因怎么了吗?
辅导员说:他今天没去上课,电话也没人接,他填的父母的电话都是空号,我在他之前填过的一个表里,找到了这个紧急联系手机号。
方世灼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没去上课吗?
班长说他从第一节 课就没去,也没有跟我请假。
是不是在宿舍?方世灼想着可能性,问过他室友了吗?
辅导员有点惊讶:他没住宿舍了,上个月申请了外宿,搬出去住了。
搬出去住了?
方世灼想起那天许因跟他说的,想搬出去住。
但他不建议大一这么做,并且把利弊说得很清楚,许因也乖乖答应了,他以为他听进去了。
那既然做好了决定,还问他做什么?
方世灼尽量保持冷静:外宿申请表上应该有地址吧,您能告诉我一下吗?
这是有的,我查一下。辅导员那边一阵嘈杂过后,住址就在学校北门对面的小区,不过我这边很忙,暂时抽不开身。
相比于第一次,方世灼处理起来这个问题明显从容不迫了许多:我找到他再联系您。
他不知道许因这次又是为什么旷课,在他看来明明都很正常。
昨天的晚安电话,今早的早安问候,一切都如初。
如果非说有什么端倪,就是许因已经很久不在宿舍跟他通话。这件事方世灼偶尔提起过,许因说是在楼下,怕打扰室友休息。
方世灼很能理解,因此从未有过怀疑。
挂了电话,他冷静了一会儿,按下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他不确定是否能打通,毕竟前两次出现这种情况时,许因都没有接自己的电话。
一声,一声,漫长的等待着。
就在他以为电话不会有人接的时候,电话竟然接通了。
方世灼声线紧绷,怕其他老师听到,故意压低了声音:阿因?
许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嗯。
辅导员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许因说:没听到。
很明显这只是敷衍他的理由,方世灼不想拆穿,问他:为什么没去上课?
他等了好久,许因都没有说话,
他答应过自己不会再这么做,方世灼讨厌他拒绝沟通的状态:说话。
许因才闷闷地开口:不想去。
又是这样,他把上学当成什么了?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甚至连请假都懒得请。
方世灼不由得生气,却碍于办公室还有其他人不好发作:你现在在哪儿?辅导员说你不住宿了。
在家。许因没有要隐瞒他的意思。
方世灼看着纸上记下的地址,想跟他确认一遍:地址。
许因似乎不想让他知道:我等会儿会跟导员请假。
把地址告诉我。方世灼态度强硬地又说了一遍。
许因很为难:老师
我不喜欢你这样。方世灼干脆地道,你太任性了,不想去上课就不去,问你什么都不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电话里许因吸了下鼻子:对不起。
我不想再听见这三个字。
他情绪有些激动,办公室里另外两个老师都向他看过来。
方世灼冲他们点头致歉,把写着地址的纸条塞进大衣口袋,走出办公室。
你在家等着,我现在过去。
别,不要来。许因情绪似乎也不太稳定,现在不要过来,我、我知道错了,我去上课,现在就去。
方世灼很是无奈。
这样的话他听过了多少遍,许因对他说过多少次对不起,可下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事。
他们说好彼此坦诚相待,不再有隐瞒,可遇到事许因还是不跟他说。
不过他刚才的话确实说得重了点,许因不是那么任性又对自己不负责的人。
想了想,方世灼冷静了许多:实在不想去上课,就先跟老师请个假,到底发生了什么,等我们见面再慢慢说。
现在不要过来。许因有点惊慌。
可是我很担心你。方世灼担忧地说,躲起来不能解决问题,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许因沉默着,没有说话。
方世灼默认他同意了:那你在家里等我,手机放到旁边,我的电话要接。
过了好几秒,许因才嗯了声。
挂了电话,方世灼先去跟领导请了假,跟其他老师换了课,又回办公室拿车钥匙。
他向来给人留下脾气好的印象,刚才生气的样子着实看呆了办公室另外两个老师。
方老师,没事吧?
方世灼勉强地冲她笑笑:家里临时有点事。
从刚才的电话里他们听出来一二:刚才的是你弟弟吗?没听方老师说过有个弟弟呀。
嗯,弟弟。方世灼脸上的笑容忽然不那么勉强了,不是亲的,不过比亲的还要亲。
两个老师露出羡慕的表情,又讨论起来家庭关系,说着自己家的兄弟姐妹。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方世灼早已冷静下来,相比于生气和失望,更多的是担心。
他没想到第一次路过许因的学校,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不过现在他没心情欣赏沿途风景,一路开到了学校北边的小区外,按照地址找到了许因住的地方。
他刚想敲门,发现门只是虚掩着,并未关紧,像是特意为他留的。
方世灼又确认了一遍地址没错,才走进去。
许因?
房子以前是学校的家属楼,因此有些陈旧,客厅不大,没有人,倒是一边卧室的门紧闭着。
他敲了两声门:我能进来吗?
许因给他开了门。
房间很暗很黑,被紧拉的深色窗帘透不进一丝光,以至于方世灼有些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想开灯,被许因按住了手腕:不要。
方世灼适应着黑暗,向前一步:怎么了?
许因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垂在眼前,略显颓废:别开灯,我现在的样子,你不喜欢。
方世灼愣了下:好,不开。
他不知道怎么了,也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他能感受到眼前的许因很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
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了吗,我很担心。
许因仍是不愿抬头,沉默不语。
他不会无缘无故地不想去上课,见他情绪低落,方世灼猜测着:是不是跟同学闹不愉快了?
不是。许因把抵在他的肩膀,老师,我不想说。
方世灼深深叹了口气:可是你这样,我真的不放心。
他心里的许因一直是乐观开朗的,会逗他开心逗他笑,帮他缓解一整天的疲惫。如果不是遇到了让他极度崩溃的事,许因不会如此低沉。
可有什么事,能让他变成这样子。
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了。
就算他们之前说好了,不管什么都要及时和对方沟通,然而遇到了事,许因还是拒绝沟通。
方世灼尊重他的隐私,但作为爱人,他也希望能和对方一起承担。
这样,很累。
现在许因不想说,方世灼也不能逼他,只能安抚着他的情绪。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很不好,但不敢在这时候贸然询问。
这时候的许因话很少,只是安静地抱着他。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方世灼想做点事情转移下他的注意力,便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光照射进来,许因像被曝晒在阳光下无处躲藏的魂魄,狼狈又局促。
方世灼看到他红着的双眼,和在自己肩膀上蹭得乱糟糟的头发。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在这里。他抚摸着许因的脸颊,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许因的眼神纯真又慌乱:我这样子,是不是,很讨厌?
嗯?方世灼说,每个人都有情绪低沉的时候,我也有,生活遇到不开心的事是难免的,可不能因此就自暴自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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