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引导小说(35)
温挚似乎笑了。房间里胶着的空气在这刻流动。
不是每一个被称为天才的人都能记得每一天,每一件发生过的事,还有每一天见到过的人。
不出意外直到和解都连更。下周二彻底放假,安心结局番外。
第57章 47他与先生
六岁的温挚寡言,不爱笑,没有喜欢的东西,常做的事只有看电视。
电视其实没什么好看的。隔着荧屏展现在他眼前的大千世界,跟现实的周遭事物同样缺乏对他的吸引力。但他的母亲爱看,他时不时陪她一起看。
好几次都是那样的场景。略显狭小的出租屋,铺满灰尘的玻璃窗外是昏暗的天,旧式电视屏幕的荧光是客厅里唯一的光源。母亲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形形色色的画面在她漆黑的瞳仁里游动,随后是滑下脸颊的眼泪。
可母亲就像是毫无察觉,连抹去它们的时间也不肯花。于是那些泪水自然干涸,就跟没存在过般。她向来隐忍寡言,连哭起来也是默然的。
温挚在这样的时刻总比平时更加安静,和母亲一样。这位生养自己的女人平日颇受外界流言蜚语,总也需要一些特殊的场合以眼泪宣泄。他自己或是生来缺少些情愫,更不会因悲伤开启泪腺,但这至少会让母亲好受些。
他视线默默跟她平行,放到眼前画面上。
财经频道,科技大会,新闻采访,无一例外都是那个男人。
西装革履气质冷峻的企业家,严肃的面配上淡漠的眼神,面对镜头连简单微笑都吝啬。
原来其实母亲也不爱看电视,她是为了寻找某人。
看得到摸不着的,一辈子不属于她生活圈子的人。
他们在这座不起眼的城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相依为命。
这个地方算不上好, 也没太差。附近是知名风景区,正面隔江能看到对岸的邻市,说的上依山傍水。可惜居住的人不是都跟风景一样柔和讨喜,从温挚幼年有意识开始,来自外界的恶意如同细菌,繁衍于母亲苦心经营的面店周围。
理解能力逐步形成的同时,温挚记忆能力的天赋紧随觉醒。
至少对年幼的他来讲这是噩耗。
他尚未把书籍课本上的知识刻进脑海,埋于市井间的难听字眼率先混进小巷街口流窜的恶臭空气,无不一刻强迫他呼吸。
成人间的心机计较多余又无趣。
温挚在小学成绩优异从不跟同龄人来往。直至跳级去二年级,同学疏远并纯碎地嫉妒他,他习以为常,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那日班主任将母亲喊来学校,母亲汗流浃背从店里赶来时他正一言不发站在老师身边,见她脸上除了往日的忧愁多了新鲜的焦急与慌乱。
母亲轻声问老师,孩子是不是犯了什么错。
老师叹气将她喊出去说话,避开温挚能够听清的范围。后来他跟母亲一同朝家走,途中他抬头望天,才发现母亲红了眼眶。就跟看电视时一样无声无息。
他终于以刻板标准的乖孩子模样问她:你看上去很伤心,妈妈。
不待母亲回答,他接着道:对不起。
喜怒哀乐对温挚而言是缺失的那块拼图,这片空白让他不清楚自己是否在增加母亲的悲伤。
不,不......她停下脚步,面对他忍不住更加哽咽。是我的错......
温挚不懂她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妈妈?你没有犯错。
道歉是需要先犯错的。他让母亲难过是错,母亲却没有。
母亲隔了许久对他道:其他小朋友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去理......好不好?
她的语气不像安抚,更像在歇斯底里求他。
温挚总算想起来了。她是在讲学校里有些人一直说他没爸爸的事。
是我自己告诉他们的,妈妈。
什么......?
我没有爸爸,不是吗?温挚坦然得如同在说今天的午餐。
不,不是这样的小挚...不......你不能这样讲......
我没有见过他,你也没有提
够了!母亲莫名呵斥他,待温挚抿唇注视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颤抖的手再次牵上他行走。
不只是爱在背后说不相干人闲话的街坊,包括母亲在内的世上所有人总有让他无法理解的举动。
他曾经听过那些人说她妄想傍大款,下贱做小三,母亲从不回应。他知晓这些词比没有爸爸肮脏多了,她又为什么宁愿否认事实和掉眼泪呢?
温挚没有反驳,没有追问,最后跟往日一样和母亲回家。
他忽然想起开学布置自我介绍的任务时他问母亲自己名字的由来。
你的名是挚爱的挚。柔软指尖沾了水,一笔一画写在他掌上。
他问:什么是挚爱?
母亲很轻很轻地回答:那是......永远的执手相伴。
手心里的水痕不消多时干涸了,比母亲的眼泪更快。
夜里温挚在母亲怀中似梦似醒,脑里是电视上那个跟自己同样姓温的男人。
与自己一样不爱笑的男人没有跟母亲执手相伴,没有永远。
毕竟人与人的联系那么脆弱。
二年级的暑假人们断断续续来到家里。
有血缘的,他外公,乱七八糟的亲戚。没血缘的,债主,取走他头发的人。
从外部涌入的细菌每日都在积攒,到最后所有人都得生病,一个都跑不了。
整个月都是母亲的倦容,境况逐渐变糟后,在他身上发生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触发她神经,时常夜里翻个身都会被惊醒的母亲抱紧,尤其是雷雨夜。温挚想起邻里说母亲曾去给人当过保姆,照顾另外一个小孩的吃喝拉撒,她也会在电闪雷鸣之时紧紧抱住那个孩子吗。
他快要被送走了。
这件事知道得比亲口告诉他稍早那么些。
他没想过故意做这种事,只是恰好碰上。午觉时分听见母亲在门外打电话,她也没想到他会装睡偷听完全程。
母亲对电话那头说,她对不起夫人求先生能好好照顾他。
回到卧室她真真切切吻在他额头,反复说着对不起。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妈妈。他心里回答。
他知道母亲既真的爱他,又真的要把他赠人。自己是她的命,也是一大笔钱。
在距离暑假结束的前十五天,母亲告诉温挚开学以后就要离开,去他未曾谋面也时常见面的父亲家生活的事。
他沉默地看她收拾行李,发现并没什么可带走的。
在距离暑假结束的前十天,温挚在母亲那里听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夫人和先生的结局阴阳两隔,我的结局与先生永不相见。
母亲撒了谎。挚爱不是执手相伴,是支离破碎。
在距离暑假结束的前五天,温挚在面店后门的小巷里遇到了邻市来的小朋友。
跟以往只可能在巷口堵他的野小孩截然不同。
个头稍高,统一的白T书包,头上顶着方便辨认的小红帽。典型小学生春游打扮。
你好呀。
温挚将垃圾袋放在对方脚边的垃圾箱旁,眼皮都不抬一下。
啊抱歉...我不是坏人。我是从A市来的,就是江对面那个地方。我来这里参加夏令营,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待会就要集合......对了,你们这里风景真漂亮。解释完郑重地重复声:你好呀。
所以呢?来江对岸想花费时间靠自言自语结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再多说两声你好吗。
面对全然不被小巷潮湿恶臭影响的单纯笑容,温挚不为所动:噢。
看上去比他大些的小朋友脸上毫不掩饰出现了愧疚:对不起,你心情不好吗?
不。温挚道。我不是个好小孩。
对方眨眼: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呢?
因为我不想跟你玩。
这对孩子是最直接的表达。谁跟自己玩会自动划分到团体中,除此之外都是讨厌鬼。
无论对方会怎样示好,温挚都只愿当讨厌鬼。
他没想到对方笑意更深了。
你不跟我玩也没关系,我很快就要走了呀。其实我昨天来过这里,看见你在喂小猫。
温挚鲜少蹙起了眉。
它的腿和眼睛都不太好了,是不是有人欺负它?见温挚不语,他放缓了声调,用离成熟还早的稚嫩男音语重心长说:你给它喂吃的,我觉得你很好。
从未有过的烦躁在心口漫开。
没用的。温挚对上他纯净的瞳仁残忍启唇。一只野猫快死了,没人能救它。
没有指责,没有反驳。对方拍了怕他的脑袋,像在安抚。
所以我要把它带回家。
什么?温挚怔了怔,竟忘了躲开身体接触。
老师带我去宠物诊所帮它打了针,原来小猫小狗也有医院啊,真好,它现在没有发抖了。我跟爷爷说了,我明天可以带它一起走。放心,我买了小窝把它装进去......
你不用告诉我。温挚忍不住打断他。它不是我的猫。
男孩略微愧疚地低头:对不起,我以为你很喜欢它......
我从来没想过带它回家。
温挚垂眸。
我不喜欢任何东西。
永不见天日的阴暗小巷中,闯入者的气息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对方没立刻回答,却注视他。眼神比月光更柔软,比星星更明朗。
没关系,你还是个好孩子。
下章会很甜。
那么争取连更到完结和番外吧。
(除了同时在更的女A男O外已经抽空在构思下一本脆皮鸭了)
第58章 48上叫我名字
房间里只听得见彼此变重的呼吸声。
温挚神色愈发平静的同时周闵然的脸悄悄有些红了。
隔了会儿他嘴里只蹦完一个你字,就叹气抱上头狠抓了几下头发,模样看上去羞赧又困顿,除了叹气找不到其他言语。
好在温挚目光放在人身后多年早已摸清脾性,等他缓过劲前便和声细语道:那时候太小了,您不记得很正常。
周闵然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得到多少宽慰。他挠破头也没料到二人的初遇竟发生在他从未设想过的更久远的过去。直到温挚提到小巷他氤氲中的记忆才被拂开一角,慢慢揭露出还算清晰的原样。
原来是他。多年前无意瞥见的,在昏暗小巷坐在台阶上默默掰了自己吃食喂猫的那个男孩。
周闵然仍旧记得幼年时第一眼见他时的印象,就像是执意要把自己藏在黑暗中。
他不经意在什么都无法忘记的孩子视线里驻足,等再次重逢时这一切在他脑海却已烟消云散了。
难免的愧意油然而生,他启唇:抱歉......
儿童的样貌在长几岁就会变样。温挚阖眼。等睁开面对周闵然时,有细腻的光在他眸里流淌。我能在第二次见面确信是您,不只是因为面部记忆。
周闵然在他眼中。多年过去,变化的只是被时光雕刻的坚毅面容,他照旧比月光柔和,比星星明朗。
当时我告诉您那只猫就算得到精心照料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劝您不要白费功夫最后更难过。您很久没说话,我以为您就会放弃了,您却开口对我说我会尽力。温挚喃喃道。在那个地方的六年...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台词。连我进温家后有时都会想,您到底会怎样尽力?直到那天家里来了客人,我看见了陪兄长待在花园的您。
温挚曾在八岁那年获得跟他母亲通话的机会。他只问了她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喜欢上父亲。
两年前开始,他对所有的奋不顾身都好奇而不解。
习惯面对电视哭泣的女人回他语气轻柔,正如当年在他手心写下那个挚字。
在温琊没来到这个世界前的某天午后,怀孕不久的钟芽靠在花园秋千上小憩,一片花瓣正落于她额上,轻轻拨动单恋者的心弦。在旁一直守候的男人悄悄起身,犹豫许久,才隔着那片花瓣给予她一个浅尝辄止的吻。阳光和煦,岁月静好。
这幕被端茶过来的年轻帮佣看在眼里。
她或许也没想到,她会因为一个男人那份永不属于自己的深爱,此后余生情不知所起。
她更不会想象自己儿子也会在某日相似的下午,因为另一人对哥哥毫无保留的怜惜仁爱而与她有了唯一共情。
传闻在完全漆黑的夜里人能看见一千米以外划亮的火柴。温挚说。我再难忘记初次在黑暗里目睹远方亮起的那束火光。
温挚,我想起来了。我怎么就忘记了...我早该想起来。周闵然覆上他死死捏住的手指,笑容里掺进忧伤和太多复杂情绪。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把我送你的小熊留到现在。
温挚在这瞬与海岛那天晚上一样愕然,浅淡的雾气弥漫进眼睛。
那是我最后带来温家唯一的私人物品。
邻市的小红帽临走前塞给他一样东西。周闵然当年对自己说,这是他在手工课上自己做的小熊,准备送给最好的朋友。肚子上有颗心,那代表快乐。
以后记得也要做个好孩子,祝你永远开心。
本没打算再跟周闵然见面,小熊却偷偷跟了他十六年。那颗心已磨到褪色,边线缝了好几次,他不肯把早步入暮年的简陋玩偶丢弃,一辈子都要攥在手里。
尽管需要它,人类靠近火焰就会被灼伤。我知道该保持距离,发誓永远不超过那条边界,但贪恋温度忍不住越靠越近,被烫到后气急败坏差点害他彻底熄灭。温挚缓缓问周闵然。我还是好孩子吗,先生?
椅子被碰倒了。周闵然起身过来拥抱他:你是的,以后也会是。
温挚头靠在怀中胸口,心脏正在皮肉下为他激烈跳动。
对,您不该被我困在精致的烛台。他忽然觉得疲惫和宁静。您将不再受情人合约的限制。我作为持有人将它销毁,从此......
周闵然封住他的话。当他俯下身唇瓣相贴时,温挚的睫毛轻扫过脸颊,在突然静谧的时刻,什么都慢了下来。勾勒唇缝的舌尖,逐渐收紧的臂弯,交接升高的体温。温挚被相继到来的喜悦与苦涩勒紧了咽喉,什么也没法说,什么动作也没有。直到周闵然停下来打量他,温柔释然的笑容震荡心神,他极力压抑心头渴望问:可以吗,先生?
叫我名字。周闵然凑得很近,手掌盖上他脸颊,拇指从鬓发摩挲到眼尾。音量接近孩童间的悄悄话:我是你的恋人。我想听你喊我名字...
面前人抿紧嘴唇,周闵然知道他正在轻颤。
久久未动的手终于环抱上眷恋的躯体,他红了眼眶的样子比周闵然想象中更加纯粹可爱。
温挚只剩沙哑、缱绻地唤道:闵然。
更完ht那边这边居然忘记更新了...
第59章 48中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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