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君小说(37)
见到御史邵大人还不跪下!不知是谁在裴晓葵耳侧嚷了一句,声音震天响,将她吓了个激灵,裴晓葵这才回过神思,对上方才孙大人给她使的那个眼色来。
裴晓葵缓缓弯动膝盖跪了下来,抬眼直视座上之人,虽不认识,却也想不通透,怎么今日还劳动了御史亲自过来盘问。
邵大官居高位,面无二两肉,一双眼目光精炬,上下打量裴晓葵,瞧着她一身不起眼的装束,确也掩不住貌美,怪不得让曾经墨州大名鼎鼎的梁少爷倾心而往。
他在打量裴晓葵,裴晓葵也在打量他。
邵姓在心里盘了几圈后,突然灵光在眼前一闪而动,邵大人......御史......难不成,他便是从前梁府一直倚仗的那位在京中为官的远亲?
您可是邵栋大人?反正现在都已这般,结果还能再差些不成,裴晓葵也懒得同他们讲什么规矩,干脆直问。
你等刁民,胆敢直呼大人之名!又是那一声响,嚷的人耳朵疼。
不过也恰恰证实了,的确是她中所猜之人没错。
只见裴晓葵暗自哂笑一声,而后眉目微垂下去。
此人她虽不曾打过照面,却也不止一次在梁舟迟的口中听说。
当初梁家如日中天,可说败就败了,送京之物被劫之事太过突然和蹊跷,可知当初梁家走镖可是拥有最好的镖师最好的武头,怎么会被一伙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山贼给打劫了,且过后那些贼人亦不知去向,再者又有哪个山头不要命的敢劫梁家的东西,那可是要送上京的。
事后这位邵大人将事情推个干净不说,梁家产业如数被抄,只是不知其中多少填了他的肚子。
梁舟迟早已看透这一层,每每提起他都恨的咬牙切齿。
如今瞧着他是有备而来,若梁舟迟猜测是真,只怕是裴晓葵落在他手里,也没个好过。
你认得本官?邵栋讲话时眼睛微眯,让人很难瞧出其内情绪。
倒是裴晓葵想的通透,不卑不亢道:大人名声在外,想让人不晓也难。
听出她话中有几分讥讽的之意,邵栋皮笑肉不笑,却也不说旁他,直言道:我听说,你是梁舟迟的未婚妻。他小时,我还抱过他,按辈分来讲,他得唤我一声叔叔,我实难忍看他走上歧路,他现在助镇阳王行大逆不道之事,是为天地所不容,若你归劝于他,现在肯悬崖勒马,我可在面前给他美言几句,保他性命。
讲到圣上二字,他举拳向天,面上是诚恳动容,真就像是一个关怀晚辈的长者一般苦口婆心。
若真能如此,那倒是再好不过,裴晓葵抬眼,直望邵栋,随后低叹一声,只可惜梁舟迟未必会听我的话,我曾经是他未婚妻不假,这件事整个玉华街都知道,可现如今不是了。
大人您久居京城,难道不知他要娶旁人了吗?裴晓葵歪着头,一脸无辜,倒一时让人难分真假。
见邵栋不语,裴晓葵接着道:他独自上京,跟了镇阳王,后来便和镇阳王的养女长月小姐要好,不要我了。
若我还是他的未婚妻,他怎么会将我独自留在墨州,让我只靠开小铺度日。
话一说起来,裴晓葵的眼泪便如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将长月那天同她讲的一番话加以润色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一通。
哭的凄惨,活脱一个被辜负了的凄情女,而那梁舟迟便是那心口不一,抓了高枝便飞走的负心汉。
七句真三句假,倒真的让邵栋难分真假,险些被她哄了过去,听说,他曾为了你背了七条人命在身上,怎的倒变心了?
大人不也是男人吗,这话你们应该问自己才是,我哪里清楚你们男人的心思,今日对这个好,是掏心掏肺的,明日不好了,便再把心从女子这里掏回去。裴晓葵越哭越伤心,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这泪也不全然是演戏,也掺了几分真情在里,梁舟迟如今去向不明,有些话她还尚未当着面问清楚,他当初杀七条人命,也不全是为我,也是他自己和那钱富有仇,现如今只怕他能为那长月再杀七条,红起眼来,连我也一同杀了也说不定。
话一说起来,就像是开了洪的闸,怎么也止不住,如今最亏的就数我裴晓葵,共患难时我在,享荣华时被弃,就到现在,也因他造反之事吃了连累,我现如今在他眼里,只怕不如那长月的一根手指头。
话落,便又手袖抚眼,嘤嘤的哭了起来,倒是真的凄惨。
这厢哭着,也不晓得座上之人信了没有。
邵栋听她哭的脑仁疼,将信将疑,一来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长月可是京中有名的厚脸之人,也曾有几阵耳风吹到他这,似是长月和梁舟迟有些不清不楚。
可以他的心性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
眼下更懒得同她废话,只冷哂一声,端起手边骨玉瓷的茶盏轻拨几下,慢悠悠的挤出几个字,信与不信,在本官,不在你。
来人!他高唤一声,将裴晓葵绑了,吊在城楼上,往边陲送封信,就说他的心上人在我们手中。
话传过来,正坠裴晓葵耳尖,明显她整个人跟着颤了一下,她只怕,梁舟迟真的会来......
我看谁敢!这厢裴晓葵才被人从地上拎起,只听一中气十足的男音自厅堂外传来,众人聚目望去,连邵栋的细长眼也不觉睁大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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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我可护你
伴随着厅外飘进来的一股雪气,冷的裴晓葵身上打了个寒战,她拧身朝后看去,来人目光正对上她的一双眼,澄然,她也惊着了。
近日也不知是什么黄历,世间所有稀奇事都让她碰了个遍,一时也说不好是运气还是不幸。
昔日在她身边摆摊卖蒸糕的小哥,眼下正着一身琉璃玉色织锦袍,头戴如意冠,踏着一身寒雪气自外而来,将从前那份憨厚气压的牢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裴晓葵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凛然贵寒之气,与从前天差地别,陌生的很。
似是贵人独有的那种距离感。
瞧着他眉眼深邃,是从前的模样不曾变过,可细瞧又好像不是,让人多瞧一眼都觉着恍惚,最后连裴晓葵都不确定是否她认错了人。
那似赵宽的人将目光在裴晓葵身上移开,直直投向身后的邵栋身上,不同这厅堂中所有人对那邵栋唯唯诺诺之感,他面对邵栋之时,颇有居高临下之意。
果不其然,方才还悠闲品茗之人,这会儿见了来者如同老鼠见了猫,高低之间转换熟练且自然。
邵栋放下手中茶盏匆忙起身,万分客套的朝来者颔首道:原是晋国公公子,赵大人。
在朝中,赵宽官职不比他大,不过论家世,三朝老臣晋国公府可是世家,谁又不给几分颜面,更何况他邵栋。
听闻晋国公几个字,虽裴晓葵听不懂有多大的来头,不过见着邵栋此状,便知不同一般,这个角度看去,正好看到赵宽的侧脸,这角度和从前二人在街角摊前看过去时一样,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是卖蒸糕的小哥,而是晋国公家的公子。
不由想到与他分别时的那个夜晚,他一脸神秘来同自己告别,想那时便是奔了京城去,只是碍于要事,不得与她诉说真相。
见着邵栋如此,一旁孙亦成眼珠子锃亮,这墨州不大个地方,还少有京官前来,今日是怎么了,一来便是俩。
他忙朝赵宽行礼道:下官孙亦成,见过赵大人。
他与眼前的赵大人并不相识,可晋国公的名号他也听过多次,只闻晋国公年轻时偏爱家中妾室,惹的正妻不满,妾室虽身不在贵位,心气倒是高,带着幼子离了京城,一走就是许多年。后晋国公正妻去世,又无后,晋国公找寻母子二人找了许多年。这件事在官场上传的沸沸扬扬,连远在墨州的孙亦成都听得一耳朵,可见此事闹的有多新鲜。
如今见了正主,瞧这赵宽眉目周正,都说生儿像母,可见晋国公钟爱的那位妾室年轻时必也是貌美之人。
孙大人不必多礼,赵宽负手而立,眉眼微弯,倒是笑起,说起来,咱们也算是旧相识。
旧相识?下官一直在地方任职,不曾见过赵大人。孙亦成抬起脸来,正盯看向赵宽,确认这等贵人是他所不识的。
自然大人不曾见过我,瞧着那孙亦成听的云里雾里,他也不绕弯,更不忌讳从前在墨州城里的过往,去京城之前,我曾在墨州城生活过一段时日,以卖蒸糕为生,那时正逢孙大人才上任墨州不久,大人乘坐骄巡街时遥遥见过一次,相较起,也当真是旧相识。
一席话,惊的孙亦成半张着嘴半晌不曾合上,心中叹道,哪知晋国公的公子竟是这墨州里出去的!
听他说起旧相识三个字,孙亦成自是乐得,暗叹,今日当真是个大喜的日子。
利官见贵!
邵栋脑子灵光,一听他说起过往,又与墨州有关,再加之他方才入门时说的那句话,不免将目光移到裴晓葵身上,只怕是今日这赵宽是奔着这女子来的。
他忙给旁人递了眼色,原本押着裴晓葵的两二人会意,将人放开,悄然退到一旁去。
裴晓葵顿觉身上宽泛不少,借机理了衣袖。
不知赵大人今日来此,是为了何事?邵栋笑言,圣上亲命我来墨州,着手此处反贼之事,不知赵大人......
我是为了她而来。赵宽直指身侧裴晓葵,
果然让邵栋猜个正着,珠目微流转,笑道:赵大人可是要亲自审问她?
并非审问,只是听说有人将她抓来盘问,不知这里是否有什么误会?
说到此,孙亦成暗自流汗,不免心虚,人不管怎么说,是他抓来的。
裴晓葵此人,是反贼梁舟迟的未婚妻,我正想着,以她为饵,逼梁舟迟现身。邵栋道。
这就是误会了,她不是梁舟迟的未婚妻,赵宽说着,朝裴晓葵看过来,似隐隐给她递了个眼色,后顺势将人扯到近前,她是我的未婚妻。
赵大人,你没开玩笑吧,这墨州城里可是近一半的人都知晓梁舟迟和她的关系,当初他们可是......
不晓得这件事是如何传出来的,不过的确是邵大人你误会了,赵宽打断邵栋的话,我与晓葵相识多年,当初我们整日在一起摆摊,这也是墨州城近一半人都知晓的,后晋国公府来人寻我,走前我便告诉她,待我在京中安稳下来,便来接她。哪知京中事务缠身,耽误了一阵子,我再派人来接她时,她与我闹脾气不肯走,还非要我亲自来接,于是我便亲自来了。
晓葵,对不住,让你久等了,他又将人扯的近了些,手牢牢抓住她的腕子,我来接你了,别跟我闹了,好吗?
感到腕子上的手力道稍一加重,裴晓葵知他这是在救自己,便顺着他的话嗔道:你还回来找我做甚,干脆让我死在墨州算了。
二人作戏,看在旁人眼里竟是两相好闹别扭,又甜又酸没眼看。
孙亦成这会儿彻底傻了,这裴晓葵到底是谁的未婚妻,怎么又搭上晋国公府的公子了,他虽一时想不通透,可唯有一件事他觉着庆幸,就是这些日子他不曾为难过裴晓葵,当初也算是押对宝了。
总之都是贵人,任是哪个他也得罪不起。
邵大人,我可以带人走了吗?赵宽问。
邵栋一时也难分真假,只是若他非要带人,自己也束手无策,他素来是个知进退的人,更不愿与晋国公府结怨,虽不甘心,也不得不放人,只浅意笑道:既然赵大人都这般说了,那您请自便就是,只是倘若圣上问起......
邵大人放心,我自会与圣上说明。赵宽道。
既然如此,那还请赵大人自便。
赵宽未再多言,只是温声扯了裴晓葵的腕子朝外走,走吧,晓葵。
直到随着赵宽出了门,裴晓葵还惊觉梦初醒一般,方才还险些被人捆上城楼,转瞬便转危为安。
一阵寒风扑面,她都忘了冷,只是衣着太过单薄,身上还打着冷战。
感知她身上发抖,赵宽命人取了狐皮大氅直扣在她身上,裹了个严实,我带你去个地方。捏着裴晓葵的肩,带着她离了此地。
马车一路随行,来到城南顿下,裴晓葵自马车中出来,瞧着眼前景致,让她不由得眉目一窒。
此处她再熟不过,从前她在此地生活过许多年。
只是昔日梁府的匾额被人御下,亦不知现在成了谁家府邸。
先在此处歇脚。接下来的话,赵宽未说尽,只道,这是昔日墨州首富的府邸,后那家落寞,这便被官府收了去,成了接待官员路过之所。
赵宽并不知晓这曾是梁舟迟的家,更不知裴晓葵与这处的关系,只想着重回墨州,是要给她处安稳之所暂缓才是。
一时也没瞧出裴晓葵眼中风云变幻。
梁府的大门缓缓敞开,缝隙渐宽,将裴晓葵整个身形都展在阶前,昔日梁府的盛况又重现在裴晓葵的眼前。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园子里空荡如也,四处白雪覆盖,没了四处行走的丫鬟小厮忙碌的身影,亦没了那桀骜不驯的梁家少爷醉时迷醒时闹的步调踩踏。
重归此地带给她的震撼,远比当时她知晓梁家败时还要正大些。
许是因为心境变了,她心疼梁舟迟更多一些。
赵宽带着她缓缓前行,每走一处拐角还要四下斟酌,而裴晓葵则不同,她对这里熟悉的很。
来到从前老爷夫人所居院子,赵宽吩咐人去上茶点,此时柔和的目光落在裴晓葵脸上,一如从前。
眼下裴晓葵的全部思绪都被过往所缠,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打探赵宽如何成了晋国公府的公子,又不想知他在京城时都发生了些什么,甚至都忘了问他这段时光过的好不好......
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她是被吓傻了,将她按坐在椅上,低声道:晓葵,不必担忧了,这里很安全,没人再能带走你。
窗外的雪光透进来,打在她的脚面上,将她整个人的身影拉开,瞧着屋里正燃的碳盆,她心里微缓和,这才如梦初醒般侧头看向赵宽,朱唇微动,一时却不知该问什么。
当初两个人相处时日也不算短,她的性情赵宽清楚,不等她发问,赵宽便先开口解道:当初我走时,因前路未卜,所以有些事不敢同你说尽,想着若我还有命活着,便回来寻你,亲自同你把这一切讲清楚。
我母亲曾是我父亲晋国公的妾室,后正妻不容,我母亲性子烈,她气我父亲不能护她,便带着我来到墨州落脚定居,后来才知我父亲寻了我们很多年,也是那时终寻到我们,便命人来将我与母亲都接了回去。自小,他便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平民百姓,需要卖一被子蒸糕,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摇身一变,竟成了晋国公的公子,造化弄人,不过他很高兴,因为如此,他才能堂堂正正的站在他曾心爱的女子面前,就如同今日,他可护她,救她,来时路上,梁舟迟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护你的。
多谢,要不是你来了,我怕是今日要被人捆着上城楼了,裴晓葵轻咬下唇,将脖子往大氅中缩了缩,我当真是走了贵人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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