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未远鱼欧尼尼尼(3)
戚朗点点头,抱着蘑菇从沙发上跳下来:可以的,那我先带着蘑菇回屋里了。老戚,我可以打一会儿游戏吗?
戚时雨道:可以。最多一个小时,要坐得离电视远一点。
戚朗抱着狗往院子里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过头,对钟远道:钟老师,老戚不是我爸爸。
饶是冷静专业的钟老师,也被这句信息量爆棚的话震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李阿姨放下茶杯,对戚时雨说:我去看看朗朗,你们聊。
戚时雨点了点头,李阿姨跟着戚朗离开了,走之前还很细心地带上了门。
小学一上就是六年,很多事情提前跟老师说清楚也是好的。更何况眼前的老师还不仅仅是老师,他们之间的关系比正常的老师和家长的关系复杂了那么一点点。
戚时雨往沙发上靠了靠,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小朗是我哥的遗腹子。我哥得癌症走的,嫂子生他的时候羊水栓塞,没救过来。
这句话太简短了,从头到尾也不过三秒钟。但再短,也不能掩藏其中的沉重。
抱歉。钟远道。
没什么,都这么多年了。戚时雨道,为了方便,小朗的户口跟着我上的,我算是他名义上的父亲,但是我们家的事儿街里街坊都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我感觉小朗的接受程度也还算不错。
钟远半晌没说话,就在戚时雨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突然道:我刚就想问,你的纹身呢?
啊?戚时雨见他盯着自己的胳膊,反应过来,笑道,洗掉了,纹身贴。
他胳膊上洗纹身贴时留下的红印已经褪去了,白皙的皮肤让钟远心神有些荡漾,偏偏那胳膊的主人还要接着撩拨:钟老师,这个也要记在你的小本本上吗?
戚时雨说这话时声音放得低,但这人生了副好嗓子,怎么说话都让人感觉到吸引。钟远终于卸下了正经神色,身体微微倾向靠近戚时雨那一侧的沙发扶手,声音同样压得低沉:不必,你的事情,记在心上就行了。
随着他的靠近,他身上微热的气息也蹿了过来。那是带着淡淡薄荷和橡树味道的柑橘香,很好闻。戚时雨晚饭时本就跟父亲喝了些酒,此刻不知为何有些上头,鬼使神差地道:其实我不是总在外面跟人约的,昨天头一回。
话一出口就悔青了肠子,这是说什么傻话呢?
谁知道钟远更不是一般人:我知道,你昨晚看起来很紧张。
不是,我为啥紧张你不知道吗?谁第一次躺下不紧张?
不是,咱不是在家访吗?这话题怎么跑偏成这样了?
咳咳。戚时雨再一次战术咳嗽,人稍微往一边挪了挪,那个,我希望学校方面不要因为小朗的身世问题对他有什么偏见。
钟远一秒切换回工作状态:这是当然,这种信息不会泄露给不相干的人。
这人是有什么按钮吗?怎么切换如此灵活?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用这一天对班上的孩子进行了一些观察。钟远道,小朗跟同年龄的孩子很不一样。
嗯?
按理说,刚刚进入小学的孩子在上课时很难集中精神,班上的大多数孩子也都是这样的,任课老师需要用很大的精力来整顿课堂秩序,培养孩子的课堂学习习惯。钟远自己拿起面前的茶具,手势熟练的沏起茶来,倒了一杯递给戚时雨,但是戚朗就像高年级的孩子一样,上课铃一响就会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上课注意力也很集中,对于老师讲授的知识接收良好。最重要的是根据我的观察,老师讲授的知识应该都是他已经有所了解的,但他依然很认真地在听。桌子上的文具书本摆放很整齐,对老师和同学都很有礼貌。
戚时雨突然想起学生时代教室后门小窗上班主任默默观察的眼睛,不禁打了个寒战:这应该算是好现象?
当然。钟远笑道,不过我个人觉得,孩子还是调皮一点比较好。当然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成长方式,不管是家长还是老师都应该尊重他们。不过我观察到,戚朗对于别的同学都很友好,会跟他们分享自己的玩具和糖果,唯独对何嘉乐同学态度比较冷淡。你对这方面的情况有了解吗?
戚时雨:啊你说黑小胖,不是,何嘉乐啊?
对。
居然还有给6岁小朋友起外号的成年人。
戚朗这孩子吧,说起来也奇怪。他不怕别人笑他没爸没妈,唯独不喜欢别人可怜他。
戚时雨说着,又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来,却被钟远按住了手:你抽的太多了,不好。
钟远的手好看,指尖微凉,手心的温度也低,在九月的天气里确实是让人觉得舒适的温度。两人双手相触,戚时雨难免想到昨晚这双手在自己身上煽风点火的样子。钟远一把抽走他的烟盒:没收了。
戚时雨失笑,只好接着给他讲戚朗和黑小胖之间的恩恩怨怨:黑何嘉乐同学,这孩子哪里都好,憨厚又善良。关键是他奶奶也是个善良的老太太,平时可能没少给他灌输戚朗是个可怜孩子这样的思想。他俩以前玩儿的还不错,毕竟同龄又住得近,还在摇篮里的时候就被两家大人并排放着晒太阳了。
但是大概一年多以前吧,隔壁胡同的孩子来抢他们俩的玩具,都是男孩子,就打起来了。
隔壁胡同的孩子年纪稍微大一点儿,他俩打不过。何嘉乐看那些孩子打戚朗,一着急就对着他们喊:戚朗没有爸爸妈妈,很可怜的,你们不要打他。结果戚朗一听,转头就把何嘉乐打了。
钟远:
戚时雨接着道:晚上何嘉乐奶奶带着他来我们家,要是来要说法就算了,结果他们祖孙俩还是来道歉的,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所有孩子都应该让着戚朗。戚朗一听就更生气了。
关键小胖还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也有可能是他奶奶对他的教育太深入人心,他怎么都绕不过戚朗是个可怜孩子,我要让着他,对他好这个思维定势。孩子嘛,心里这么想,嘴上还一定要这么说出来。戚时雨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所以他俩就老打架,从光屁股的孩童时代建立起来的友情分崩离析。
钟远:这个理由,我还真是没想到。
戚朗虽然是个孩子,但是思想挺成熟的,虽然不表现出来,但心思也敏感。戚时雨的目光黯淡下来,蘑菇是我哥去世前买来送给未出世孩子的礼物,除此之外他还给这孩子留下了很多信。他什么都打算好了,就是没想到这孩子失去父亲之后还会失去母亲。
钟远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平时就你一个人照顾他?
手势像极了他刚才胡撸蘑菇狗头的样子。
有李阿姨帮忙。戚时雨往边上躲了躲,基本都跟着我,有时候会去我父母那里住两天。
你把他教得很好。钟远站起身,把小本子揣进兜里,情况我了解了,今天的家访差不多可以结束了。之后有别的情况咱们再沟通。
戚时雨也跟着站起身来:我送你出去。
钟远没拒绝,戚时雨跟着他穿过院子,重新回到昏暗的巷子里。
已经过了九点了,巷子里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乘凉聊天的人也都回了家。戚时雨站在墙边,对钟远说:我晚上喝了酒,就不开车送你了。钟老师慢走。
钟远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更靠近了他一些:家访结束了,是不是该聊一聊我们的事情?
啊?
钟远更加靠近他,戚时雨只好背对着津贴墙站着。钟远今天穿着衬衫和西裤,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挺拔,比自己高了半个头。他有些窘迫,只觉得钟远身上的香水味离他太近了,愈发上头。
手机给我。钟远道。
哦。上头的戚时雨默默掏出手机递给他。
密码。
四个一。
钟远嘴角上扬,一边操作手机一边轻轻挑了挑眉毛,饶有兴味地道:1?
戚时雨心想:靠,你TM几个意思?
钟远在他手机上捣鼓了几下,然后递给他:我给你加了我私人微信,也存了我的手机号。
戚时雨接过手机放进裤兜,应了句:哦。
钟远一只手抵在墙边,瞬间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他说话时的气息就喷在戚时雨耳边:我昨天也是第一次。戚先生,我们以后再联系。
说罢,他站直了身子,转身离去。
一边走还一边挥了挥手。
戚时雨还发着呆,他旁边的窗户被一把拉开,贺西的头从里头伸出来,坏笑着道:戚哥,小朗老师你都不放过,太禽兽了吧?
第6章
接下来的几天,不管贺西如何叽叽喳喳,戚时雨就是打定了主意,对自己和钟远的事情绝口不提。
好在贺西学校有课,满打满算也就在店里呆了两天,不然耳朵怕是要磨出茧来。
好不容易到了周六,戚时雨也没有懒觉可以睡。一大早把戚朗送去了编程班,打着哈欠回到店里。
贺东看着他笑:小朗那么点儿大,没必要这么辛苦吧?周末还上课外班?
你可别提了。戚时雨自暴自弃地往桌子上一趴,别人家都是家长逼着孩子学习,我们家这个,逼着我给他报班儿。
我跟他说你平时学习已经很辛苦了,不如课外班我们学点艺术,什么钢琴啊书法啊美术啊,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学校里学的东西太幼稚了,我对计算机感兴趣,我要学编程。戚时雨拿过贺东给他做的加浓冰美式灌了一大口,老贺,你说哪儿有六岁小孩儿管电脑叫计算机的?我都怀疑他可能是穿越来的。
你哥的儿子,聪明是正常的。今天轮到贺东做蛋糕,挺好的孩子,没被你养歪了也是不容易。
老贺你这话说的,我不快乐了。
贺东笑着换了个话题:话说回来,你和小朗那个老师
戚时雨一口气噎在喉咙里,老贺,我看你是被贺西养歪了!
小西也没跟我说什么,就说她不小心撞见你被老师壁咚了。贺东神色平静,我本来还觉得小丫头夸大其词,不过现在看你的反应,这是确有奸情吧?
只有奸没有情。
那天我远远瞧见了一眼,长得不错,一表人才。贺东并不在乎戚时雨不回他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你也单着挺长时间了,要是觉得不错就试试。
那叫一表人才吗?那分明是衣冠禽兽。
而且戚时雨按亮面前的手机,进入微信,那天钟远自行加上的私人微信对话框早就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
这世上竟然有这种主动加人微信然后不主动聊天的无耻之徒!
戚时雨有些懊恼地把手机翻了个面倒扣在桌子上,然后一口干了眼前的咖啡。贺东看着他笑:年轻人,你也不小了,珍惜时间吧,浪不了几年了。
你还说我?戚时雨瞪他一眼,你都快四十了,你怎么不着急?
贺东低头给面前的奶油蛋糕裱花,连头都没抬起来: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戚时雨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说下去,最后只好冒出一个脏字来,靠,能把暗恋进行到这样的,你也是独一份儿。
贺东没有理他,仿佛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没有眼前这个蛋糕重要。
店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低低的音乐声。歌单应该是贺西选的,这丫头听歌品味十分有容乃大,此刻音响里正放着一首很老的歌:
I fell in love with San Pedro
Warm wind carried on the sea, he called to me
Te dijo te amo
I prayed that the days would last, they went so fast
戚时雨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每个人活得都不容易。
打破沉默的是一个男孩儿的声音,他有点儿怯生生地站在店门口,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好,我在公众号上看到您店里在招兼职服务员,我是来应聘的
戚时雨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店里的公众号上发过一个招聘启事,连忙照顾他进来:来来,先进来坐。
男孩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背着一个有些旧的黑色双肩背,有些拘谨地走进屋里,也不敢坐下,找了个空桌子边上站着。
戚时雨一边开咖啡机,一遍问他:喝点什么?拿铁还是美式?还是别的?
男孩忙道:您别麻烦了,冰水就可以。
戚时雨听了他的话,拉开一边的饮料柜,拿出一瓶玻璃瓶装的可乐,问他:这个可以吗?
男孩点头,戚时雨拿瓶起子开了瓶盖儿,插了根吸管儿在里头,递给他。又拉开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戚时雨在他对面坐下,道:我那个招聘启事都发了好几个月了,你怎么现在想到应聘?
男孩双手放在桌边,看起来有点紧张:那个公众号这几个月就只更新了那一条。
戚时雨有些尴尬,换了个话题,没关系,几个月前的你看到推送,今天还能记得也是缘分,说说吧,能做什么?
男孩脸有些涨红了:我,我第一次出来打工,什么我都可以学的。
戚时雨这才仔细打量起男孩来,一张嫩生生的小脸,头发有些自来卷,五官生的秀气,此刻因为窘迫眼角有些发红,是个可人疼的样子。
戚时雨把桌上的可乐往他面前推了推,笑道:你别紧张,弄得跟我欺负你了似的,你成年了吗?
他要是成年了,你想怎么样呀戚老板?感觉有人站在自己身后,戚时雨连忙回头看,却被那人按住了脑袋,这是在相亲?
据说嗅觉是与人类记忆关联最密切的感官之一,至少此时此刻,比起声音,从背后袭来的带着体温的香水气息更让戚时雨觉得熟悉。那人的手在他头发上揉了两把,然后一把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一个礼拜都不到,戚老板就移情别恋了?
第7章
正在移情别恋的戚老板尚未回过神来,那边柜台后头的贺东已经把自己裱完花的蛋糕放进了冷藏展示柜,洗了手,一边擦手一边走过来,道:阿时,你和钟老师聊吧,这边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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