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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又好像从来也没有从彼此身边真的走开过。
忘记也许比记住更难,以至于韩亦程放在这卧室里的随便一件东西,谢期年都觉眼熟。事实上也大部分和他有关。
床单、被套都是他曾经用过的,留在A座的衣柜里,大概是韩亦程搬离时直接带过来了。
而他们的合影放在床头,一枚戒指放在合影旁的水晶盘里。
他的浴衣,他的睡衣,整整齐齐叠放在枕边,靠近熟睡的韩亦程的侧脸。
悉数收藏的这些那些,很无谓,却又,很慎重。
就像此刻随着这些物品在谢期年脑里复苏的记忆。
是怎样笑着吻着拍下两个人彼此依靠的画面。是怎样被韩亦程或温存或情急地解开衣扣拉开腰带。是怎样纠缠着呼吸相融全身心都敞开向彼此。是怎么一点一点把对方嵌入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一思一行,一点一滴。
纷涌席卷,避无可避。
纪羽晨说,去面对,大不了就是死去再活来。
也许,死去活来,真的就是他和韩亦程的映照。
而这一次,他能幸运地走到那个正确的地方吗?
韩亦程昏睡了超过十个小时。医生来过一次,又给他注射了营养针,同时根据谢期年的安排从医院带来了一个护工。
纪羽晨发过来消息说爸爸已经出院去了纪氏。
谢期年到达纪羽晨的办公室时,纪羽晨正在办公室里看新一期工程的项目规划文件。见谢期年回来,他笑着吐槽:哥哥,你去管管我们爹。他坐着轮椅就杀出医院杀来公司了。这种事业狂,难怪这么多年也没焕发第二春。
谢期年被纪羽晨逗笑了:管不了他。
韩亦程呢?纪羽晨一边快速在文件上做着标记,一边问他,还有救吗?
算是稳定下来了吧。谢期年答。
你都亲自去看他了,还不稳定下来那可没救了。纪羽晨毫不客气地吐槽,他能放你走?
他还没醒。谢期年把话题导入了正轨,我回来得匆忙,不过现在美国的项目大部分已经成功转到国内了,之后那边怎么运营我们要商量一下,给爸爸方案让他确认。
进入工作,纪羽晨便收敛起了少年心性,谢期年也让自己专注地投入到高速思考中,暂时隔绝了让他依然不知所措的那些情绪和思虑。
直到天几乎黑透了,他和纪羽晨才把所有美国的事项梳理完毕。
他习惯性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工作中忽略的消息和通知,却忽然僵住了。纪羽晨不由得好奇地靠过去瞄了眼他的手机屏幕。
韩亦程的头像出现在谢期年微信界面。
谢期年点开了消息页面,才发现韩亦程三分钟前给他发了条消息,又迅疾撤回了。
纪羽晨轻轻笑了声:搁这玩矫揉造作欲擒故纵呢。
他用肩膀撞了撞谢期年的肩:这是醒了,暗示你去看他,对吧?
谢期年苦笑一下,没回答,只退出了微信界面。
纪羽晨打开了电脑的项目管理软件:不开玩笑了,你去吧,爸爸我看着呢,保证不出问题。
点点头,谢期年收起手机,默然向办公室门口走去。
纪羽晨却又在他身后扬声道:哪怕他声泪俱下也要保持距离啊,我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哥哥,可不能轻易便宜了他。
谢期年转过身,嗔笑着看了看纪羽晨:纪副总裁,别调皮了。
半小时后到了第一国际,谢期年发现B座的大门还是敞开着,玄关的灯一如昨夜亮起,屋内依然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在。
不过这次他敲了两下门,韩亦程已经从客厅里疾步走到了玄关,看到谢期年,他眼里的光有了流动的神采:我以为你走了,不会再来了。
他的精神比前一天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憔悴,但多少有了些生气。
什么时候醒的?谢期年绕过他走进屋内,医生来过了吗?
韩亦程保持着小半步远的距离,跟着谢期年走:医生刚来。
医生确实在客厅里,正在准备注射的营养针。见到谢期年来,他直接开了口:韩总对打针太抗拒了,但是他的状况,不打针那就只有打120入院。
不是,我会打的。韩亦程像是个被人向家长告了状于是慌了神的小孩子,忙忙打断医生的话,又向谢期年解释,我就是需要点心理准备的时间。医生说放松的时候我反而很难放松。
你晕针,紧张很正常。谢期年说,我给你打行不行?
韩亦程毫不迟疑地答了好。
很多人家里有要定期接受注射治疗而觉得去医院过于耗时于是自己学会注射方法的病人,医生对家属能自行完成这件事早已习惯,点点头,把已经配好的针剂递给了谢期年。
谢期年熟练地完成了。一贯晕针的韩亦程却没有紧闭着眼逃避,更没有移开视线也能做到放松肌肉,不让谢期年难以寻找血管,姿态乖顺又配合。
护工跟着医生一起离开,谢期年送走他们,回到客厅,静静看着挺直脊背坐在沙发上明显非常紧张的韩亦程,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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