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虐黑莲花后我死遁了(66)
穆君桐试探地道:既然我们已经成亲了,你能把脚环给我取下吗?你明白的,我喜欢清净,铃铛吵得我头疼。
秦玦沉默地看着她。
穆君桐很久没有感受过他如此疏离的目光了。
刚才那个尽量缩进她怀里的秦玦不见了,他又变成了那个冷冽阴鸷的天子。他冷淡道:你还是想离开我。
穆君桐想要否认,但她明白自己不是个撒谎的料子。在秦玦这种无比透彻疏离的目光下,她再怎么努力说谎也会被他看穿。
她只能无奈地别开头,陈述一个事实:你可以威胁我的事太多了,还担心我会离开吗?
这句话将秦玦说服了,他的傲慢深埋在骨子里,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被碾碎的。他垂眸思索了一番,终于道:好,既然我答应过你,那我就不会食言。
他从身上掏出一把精致的金制长条,挪到榻尾,抬起穆君桐的脚。
寒意迅速覆盖到肌肤,她不自在地想要缩回。
秦玦却抓住她的脚踝,一挑,重重叠叠的浮夸脚环被解开。他握着脚环,摇晃了一下,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戴脚环跳舞会很有趣,你若是无聊,可以唤人来跳舞。
穆君桐发现他在某些地方出乎意料地好说话,点点头应下。
相顾无言。
秦玦还想再说点什么,又无话可说。既然没什么说的了,便该起身离开了,夜已深,是时候休息了。
但他假装不明白,一动不动地坐在榻尾。对于一个刚刚开始感受人类情感的怪物来说,不能指望他有羞耻心。
穆君桐察觉到了他的反常。她忽然想到了火船祭祀那夜,自己背着秦玦在岸边荒林行走时,他同样反常的表现。
窗外雪风呼啸,将这个夜晚衬托得格外孤凄。
火炉里的木柴燃烧发出噼啪响动,穆君桐想到了那夜借宿的破败木屋,当时的她对奄奄一息的秦玦没有软下心,现在的她更不会。
她清醒地意识到,或许这是个好机会。
他不是担心自己会离开吗,那她就尽量演出安定下来的模样给他看。
这个念头闪过,穆君桐感到一阵荒谬的好笑。当初是秦玦演她,现在换成了她来装模作样,秦玦倒算是手把手教会她如何虚与委蛇了。
她忽然开口道:成亲了都是要见双亲的,你会带我去见见他们吗?他不是张口闭口寻常夫妻吗,那她就顺着他的心意行事。
秦玦愣了一下,她的语气古怪,但他没有细想。
他被这种熏陶陶的感觉撞晕,一时半会儿没有回答。
穆君桐踢了踢他,他才反应过来:好,去见他们。他仓皇地站起来,有点焦虑地踱了几步,可是见不到亲母了,她自焚而亡,我没为她收拾尸骸,归于火焰是郢巫最好的归宿。
穆君桐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她难道会计较这个吗,解释这么多做什么。她道:我明白。说起来我们也算是见过她了。当时她自作主张买了纸钱,秦玦同她一起去城外烧给了他的母亲,还说算是给他母亲立了孤坟。
秦玦也想到了这件事,他翘起了嘴角,重新做到软榻边缘:我就说,我们合该成为夫妻。
这话穆君桐没法接。
秦玦也不管她什么反应,重新站起来,手里握着的金环叮啷响个不停:去见他,去让他看看。让亲父看看,他才不像秦家人那般,世世代代受孤苦诅咒,死前死后都是幽魂。他有了血肉。
穆君桐本来想的是秦玦会准备一番,哪怕是明日再去呢,没想到他竟然想冒着这大雪准备出门。
秦玦为这个提议感到了无比亢奋,甚至比当年亲手弑父时还要亢奋。
穆君桐不情不愿地打算站起来,秦玦却已经等不及了,走过来将她打横抱起,兴冲冲地往外大步迈去。
他刚走出殿外,就有宫人匆忙为他披上大氅。
秦玦一扯,盖到了穆君桐身上。
有人撑伞跟在他身后,深更半夜的,这位喜怒无常的天子是要去哪儿。
很快他们便得到了答案,秦玦抱着穆君桐走到了上早朝的宫殿。大雪将雕饰盖住,寒气刺骨,四周没有活气,宫殿与世隔离,石阶仿佛走不到头。
此处夜间并无烛火,秦玦一来,又惹得众人匆匆忙忙点亮了殿内所有的灯火。
冷风钻入内殿,秦玦手上的金环不停响动。
他饶有兴致道:亲母,你也来了吗?
他的话语让穆君桐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望向四周摇摇晃晃的烛火。
秦玦却不觉得阴森,反而有些兴奋,他转身,对穆君桐道:来吧,让他来看看你。
穆君桐迟疑地跟着他往前走,空荡的大殿内,铃响不断回荡,她随着秦玦一步一步迈向最高的王座。
他顿住步伐,垂眸,对着王座下的砖石语气森冷地道:现在你见到他了。他牵起穆君桐的手腕,黑魆魆的双眸映照着摇晃的灯火,你想要踩一遍他的尸骨吗?
穆君桐表情一僵。她以为这会是打消秦玦疑虑,展现亲昵的好时机,万万没想到会面临如今这般诡异的场景。
她礼貌拒绝:不必了。
秦玦顿时感觉兴致缺缺,他坐到王座上,摇晃着手里的铃铛,放到王座一旁,笑道:这就算是见了父母双亲了吧。
他的反应倒是挺高兴的,只是和穆君桐想象的很有差距。秦玦现在更像是把媳妇儿拉到死去的爹面前炫耀讽刺,有种复仇的亢奋感。
他朝穆君桐伸出手:你想来这儿看看吗?
穆君桐一愣。她没想到秦玦会发出这种邀请。
宫殿修筑于高台之上,殿外石阶长长延伸,将冷寂的宫殿衬得像一座通天孤牢。只是站在王座旁边往外看,就能看到王城的灯火,空旷辽阔,大权在握,却又高处不胜寒。
他一直目空一世,不敬鬼神,不屑王权。在他看来,王座似乎只是个极好的观景台,想要她坐上去瞧瞧。
穆君桐有些意动,朝王座走去。
他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拉,她便坐到了他身上。
王座很大,完全可以并排坐,不过那样好像很奇怪。
穆君桐感觉脚底传来一阵寒凉,忽然想起秦玦生父尸骨还在下面埋着呢,下意识抬高脚,这个姿势让她往秦玦怀里窝了一点,他满意地收紧了手臂。
殿外的雪越下越大,慢慢地,灯火被掩盖,视野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王城像一座荒芜已久的孤城,连飘荡的幽魂也没有。
雪风送进来,发出奇怪的哭嚎声。
秦玦用下巴抵住她的额头,慢悠悠地道:他们都说这王座受了诅咒,坐上来的人都会变成惨死的疯子。
穆君桐被他话里的寒意激出了鸡皮疙瘩,不安地动了一下。她在内心无语道,那你把我拉上来做什么。
她将视线收回,余光却瞟到了王座扶手内侧很突兀的黑。这抹黑的光泽太熟悉了,时空局制造的仪器都是采用同一材质的。
穆君桐心里一紧,瞳孔放大,灯火昏暗,她还是看清了王座上附着的物件是她的侦测仪。
侦测仪能够很好地吸附金属,但她万万没想到,秦玦居然将它吸在了王座上。
对于秦玦来说,侦测仪是他最熟悉的仪器,也是最能代表她的物件。这个想法从脑中闪过,穆君桐感到有些古怪的不适应,她再次挪动了一下身子。
秦玦忽然道:你心跳为什么变快了?
穆君桐一个激灵,立刻将眼神收回来,不知道秦玦发现自己在看侦测仪没有,她尽量平复心跳:我是觉得坐在这里往外看,真是高处不胜寒。
秦玦哦了一声:是吗?
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这不是高处,我们都是低贱的生灵。今夜他感到无比愉悦鲜活,他认为自己会爱人了,还带着所爱之人见了父母,这让他很是放松,像吸食了大量草药终于可以沉眠的平静。
他懒洋洋地说:偌大的王城里,疯癫暴戾的人渴望死,温柔脆弱的人也同样。金碧辉煌的城墙里,每一个人的内里都是腐朽腐烂的。他抱着穆君桐,胸腔贴着她的背,她能感觉到他心脏剧烈的跳动,带动着她背部跟着震颤。他的声音变得很低,几乎快要淹没在呼啸风雪声中,王城外也是这样,麻木空心的胸腔,掏出心肺来,会流出黑色的血。
不知道这些年秦玦经历了什么,他好像更痛苦,也更清醒了。曾经城楼上漠视生命的小暴君被她杀死,如今的他渴望生,也渴望一场更加剧烈的倾覆。
穆君桐回头看他,这个姿势很不方便,她只能侧半个头,秦玦却抬手抚她的头,不让她看自己。
这些年,我很努力让这些人活下来。他的声音被风声掩盖,有些闷,因为想让你醒来能看见。
穆君桐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她感觉大风和暴雪在这一刻卷入了她的身体里。
冷风过境,一片凄惘。
秦玦如此渴望崩塌,却因为穆君桐而强撑着,让生者尽量活下来即使他根本不明白,麻木的空荡荡的人为什么要活下来。
她拿下他的手,艰难地换了个方向,面对面地坐在他怀里。
她的手轻轻落到他的胸腔上:其实,也可以填满。
他迷茫地看着她,昏暗的光线中,他眉眼透着不自知的虔诚祈盼,凄清至极。
她心脏剧烈跳动着,凑近,贴了贴他的唇角。
他放在王座上的手立刻抱紧了她的腰。
殿外狂风暴雪,殿内灯火晦暗。他们在王座上拥吻。
穆君桐的手悄悄摸到了侦测仪。
叮叮当当
殿内明明无风,王座上的铃铛却响个不停,好像是被秦玦踩在脚下的尸骨在嘲笑沉溺于温柔中的他骗子,她是个骗子。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今天限电了一天,下午才来电,只来得及更新一章qwq
第87章
穆君桐心跳如擂鼓, 她居然收回了侦测仪!
狂喜的感觉让她眩晕,但秦玦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他的心跳同样又沉又快,他以为穆君桐只是和自己一样沉迷在这个温柔又激烈的吻中。
他们分离时, 她靠在他怀里, 听着他沉重的心跳道:夜很深了,我们回去吧。
秦玦心满意足:好。
回宫以后,秦玦在外殿熬夜处理政务。穆君桐揣着侦测仪,不安地在殿内踱步。真的可以这么轻易地就离开吗?被秦玦折腾了好几次,她已经有阴影了。
她悄悄往殿外走去,秦玦窝在地毯上, 桌案上摆着摊开的案牍, 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她愣了一下。
这家伙不是睡眠很差,需要草药辅助吗,怎么就这么睡着了?
她放轻脚步靠近,怀疑他是在装睡。毕竟他们这些人很难有安稳觉,需要随时提防别人。
可是直到她走近了,秦玦仍然没有什么反应。
穆君桐看着他的睡眠, 怔松地跪坐下来。他不像少年时期, 一身伤, 身子单薄,缩成一团的时候会惹人怜爱。可惜当时她并不吃这一套,但现在看着高大的他缩在这里, 她心头竟然有难言的不适应的触动。
他很快就睁开了眼,并不为穆君桐的靠近而惊讶:你在看什么?
穆君桐调整表情,木着一张脸道:看你睡觉。
他轻笑了一下, 又闭上眼:那你看吧。一幅任君欣赏的模样。
穆君桐无语, 对天翻了个白眼, 正打算起身,他却忽然抓住她的手背,用脸胡乱地蹭了蹭。
穆君桐浑身炸毛:你做什么?
他懒洋洋地道:闻着你的气味,我就能睡着。
她连忙抽回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又不是草药。
秦玦重新睁开眼,眼里一片清明,哪儿有昏昏欲睡的模样。他翘起嘴角:你是我的妻子。
穆君桐噎了一下,不自在地起身:我跟你无话可说。
她刚刚站起来走了几步,忽听秦玦在背后扬声问道:你要去哪儿?
语调平静至极,哪儿半分刚才慵懒的模样。
穆君桐身子一僵,怀里的侦测仪隐隐发烫,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她微微偏头作答:我能去哪儿,我回去睡觉。
她没敢回头看秦玦的反应,他透彻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一直到她彻底进入内殿才甩脱。
秦玦确实是个混蛋,但他既然说好了不杀害她熟悉的人,就不会出尔反尔。他不会做这种小人行径,但她仍然感到了心神不宁。
或许这份直觉代表着她逃离王城困难很大?
翌日,她便有了答案。
秦玦居然要将她带着南下?!
难怪他一幅毫不警惕的模样,这是算准了自己找不到时机可以离开他吗?
她难以置信地问秦玦:你是去平叛的,带着我算怎么回事?
秦玦正在吃橘子,闻言自在地道:那些将军还要带上一堆姬妾呢。
穆君桐哑然,她以为秦玦会是治军严格的人,但转念一想,这个时代已是礼崩乐坏的前奏,没有太多规矩,这样也正常。
她都不用问秦玦有没有信心平叛得胜,因为按照资料上显示,这个人是个军事奇才,没有他打不赢的仗。
意外收回侦测仪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她感到憋屈,不知道下一个能够逃离的机会什么时候能来。或许应该找时间会会殷恒,反正他对自己不看好,想让自己离开秦玦。
这么想着,她视线落到一旁松垮着坐姿的秦玦身上,见他剥橘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秦玦把橘子皮整齐地剥开,一抖,竟然跟花儿一样展开了。
穆君桐正在心里面想,这是个干家务活儿的好手时,秦玦忽然把橘子往桌案上一推。
她诧异,微微睁大眼。
秦玦蹙眉:没见过冬日的橘子吗?
穆君桐惊讶的表情顿时裂开,秦玦无论长多大,身上那股欠欠的劲儿都不会散。
我不吃。她移开眼。
秦玦唔了一声,把橘子拿回来,拆成两瓣儿,往嘴里一塞,脸颊微微鼓起,这个仓鼠般的动作和他高贵冷艳的气质一点儿也不符。
嚼着嚼着,见穆君桐看他,他咽下:你要吃么?
穆君桐心里头还憋屈着呢,看着秦玦懒散的眉眼,不知怎么脱口而出挑衅道:我要吃温的。
秦玦愣了一下,正当穆君桐以为他会按惯例那样嘲讽自己几句时,他却毫不在意地起身,往火炉旁放了俩橘子。
穆君桐呆住了,心下不由得纳罕,秦玦真是变了个性子了。换成以前,怎么也得竖起眉头刺自己几句呢。难不成他真的脑子坏掉了?
他擦干净手,又开始看文书,穆君桐百无聊奈,坐在一旁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起身,穆君桐以为他要走了,却见他只是往火炉那边去,拿回了俩橘子。
他塞到穆君桐手里:吃吧。
穆君桐更诧异了,心想,不会吧。以前全靠武力压制才能听吩咐做事,现在为什么这么温和,是当年被教育习惯了吗?
或许她的表情泄露了内心想法,秦玦盯着她,忽然虚了虚眼睛:穆君桐,你知道这些橘子多贵吗?他瞥了瞥嘴角,当年你为了一点钱币,宁愿舍身去给人家冲喜
穆君桐连忙接过橘子打断他:我吃,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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