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皇叔下嫁小蛮王后(109)
他骂了一声娘,然后一把掐住舒氏的脖子,你们都住手!你们不管这死老太婆性命了吗?!
凌冽还没说话,乌宇恬风就直接上前将凌冽挡在身后,他给身边的蛮国小勇士使眼色,他们会意地敲响了战鼓、吹起牛角号
在那响彻天穹的号角声中,小蛮王冲伊稚查掏了掏耳朵:咦?你说什么?
伊稚查:
乌宇恬风一摊手掌,怎么恁是听不清呢?
凌冽忍了,最终还是忍不住,在乌宇恬风身后侧过头,捂着嘴闷闷笑了:
他家小蛮子,可真是太可爱、太贴心了。
伊稚查腹背受敌,见自己实在是缠不过,便想挟持着舒氏离开城楼。
他想明白了
那中原王爷或许还有顾及,可这个蛮子却半点没有,只要还有舒氏在身边,他就还能想办法离开京城、杀回漠北草原去。
结果他才拽着舒氏后退一步,身后就传出了一阵骚动。
伊稚查回头,看见简先生换了一套他从未见过的衣服:大红色的团龙纹绣在胸口,衬得他整个人器宇脱俗,而双手是白色广袖,额间扎了同样的红色抹额,日光一照,上头的白玉闪烁。
他从未见过这样打扮的简先生,一时又看得有些呆。
反是简先生先走过来,他冲还在怔愣着的伊稚查笑了笑。
他从未这样笑过,灿烂明艳如同高升的红日,也是到了此刻,伊稚查才发现,在他身边一直蒙着黑色斗篷的中原先生,有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眼尾,好像还有一颗浅棕色的小痣。
伊稚查喜欢美人,欣赏美人,他吞了吞唾沫,开口想说什么,却忽然感觉自己下腹一痛。
他低下头,赫然看见一柄弯刀没入了胸腹,而那只握着刀柄的手,手背上隐约能看见一点儿烫伤的痕迹。
简先生后退一步,看着伊稚查,讽刺地勾了勾嘴角,然后他扭头、再不看伊稚查,而是大喊道:
戎狄恶首已经伏诛!还不速速攻城!
伊稚查没看到,但城下的众人却看见了他动手的过程,一些个士兵不明真相,见他同伊稚查关系亲密,只当他是被戎狄霸占的可怜人,便纷纷跟着动手准备攻城。
冲天的喊杀声中,倒在血泊中的伊稚查往前爬了两步,他不甘地捉住简先生的下摆,双眼都快瞪出来,为什么?
简先生笑笑,蹲下来,用城门楼的箭孔挡住他们的身形。
他笑盈盈地、摸了摸伊稚查脸上的血,因为,我其实姓凌啊。
他说的是戎狄翟语,翟语当中并没有凌这个字的读音。
所以,简先生用的是戎狄王室部落的姓氏做代称。
虽是代称,可伊稚查听懂了,他骇然地看向简先生,你你
他想问,是不是从一开始,简先生对他和他的母亲就是在利用,为的都是今时今日。又在想,若简先生想要的是中原江山,他又为何要帮着他们害中原人,他若是中原皇室,那岂不是也是那老女人的儿子?
他想不通,口中鲜血涌出,脸上表情也更加狰狞。
而简先生却还好心地向自己这个徒弟解释,他压低了声音,手却顺势探到了那柄弯刀上,因为我料差了蛮国大王这个变端,所以我现在判定我那弟弟肯定不会当众杀那女人。
他握住了刀柄,狠狠地抽出了刀,在伊稚查断气前,说完了最后一句:
所以我需要你,为我铺平我往后的道路。
飞溅的鲜血染红了伊稚查的眼睛,让他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简先生本来衣裳的颜色。他张了张口,终于瞪圆了眼睛躺倒在城楼上
戎狄武士见他们的大王身死,还是那位用兵如神的简先生动的手,更加无心恋战、纷纷做鸟兽散。
而简先生只是擦了擦脸上被溅到的一点红,反手甩掉刀上沾染的血渍,慢慢起身来到了城墙边,扶起舒氏,替她松绑,然后,他遥遥看着城下立在人群中策马的凌冽,笑着朗声道:
七皇弟,许久不见了。
他站在城墙上遥遥致意,冲凌冽点头道:我叫凌冿。
凌冽眯了眯眼睛,他早有此猜想。
六皇子凌冿,生母就是那个被废为庶人的丽妃紫氏。
听见此说的定国公一愣,慌忙抬手,而闻讯的士兵们也停下了动作,城墙上下安静下来,战场也陷入一片死寂,风吹动旌旗,传来阵阵裂帛之声。
凌冽开口,刚想说什么,站在城楼上的舒氏太皇太后却忽然动了动。
她讽刺地冷笑,然后指着挑眉看她的简先生大声道:不,你根本不姓凌!
作者有话要说:*《草木谱》已经失传,只是有此一说,但淝水之战和谢安、谢玄是确有其人。八十万大军是苻坚的虚数,实际上只有二十万人,淝水之战也是著名的以少胜多战役,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成语出处。
第91章
时值正午, 红日当空。
硝烟滚滚成幕, 几乎遮蔽了宫禁上方天穹。
舒氏这话一撂,仿佛平地一声雷,惊得城墙上下多少人瞪眼噤声。
简先生身处其中,他先是拧了拧眉, 而后嗤笑道:你胡说什么?
舒氏神态从容地看他道:你并非陛下骨血, 根本不配姓凌,当年陛下便是查明白此事, 才将丽妃车裂、紫家满门抄斩,令尔为庶人的。
简先生愣了愣。
舒氏瞥眼看立在城下的凌冽, 继续道:陛下又非昏君庸主,哪会儿为了一个宠妃就当真不要自己儿子?他是觉得丢脸, 不想皇家颜面尽失,才假托了淑仪宸皇贵妃的死, 做得此局。
简先生没开口。
凌冽却顺着舒氏太皇太后的话, 想到其中关窍:
他母妃固然是宠妃, 但容氏这个恶首都只是斩首、家族流放, 丽妃贵为一宫主位、膝下还有皇子,没道理为此事牵连丽妃母子, 还将整个紫家满门抄斩。
若在彻查之后, 发现自己养育六七年的孩子根本不是皇家骨血
那么, 元徽六年父皇屠戮太医院,血腥地将整个紫家满门抄斩,明令史书工笔抹去六皇子凌冿的种种痕迹, 便也有了道理。
丽妃秽乱后宫、混淆皇室血脉,所以被车裂。
紫家目无纲纪、欺君罔上,所以被满门抄斩。
而血洗太医院, 为的或许并不是害死苏贵妃的汤饮,而是因六皇子身份的不妥、治了他们失察之罪。
六皇子凌冿出生在元徽元年,是父皇登基后的第一子,身份贵重无比。
若不用淑仪宸皇贵妃的死来掩盖,只怕这桩丑闻会成极大的笑柄。
紫家和紫氏死后,明帝也未对那孽子赶尽杀绝,只将他从玉牒除名,废为庶人送往北郡王府,从此不再相见。
没想,一念之差,酿下如今惨祸。
此事,陛下只让哀家和几个亲近宫人知晓。经手的内官们,也在往后几年中被暗中处理,舒氏太皇太后冷笑一声,你娘当年在宫外还有一位意中人,她根本就不想入东宫太子府。
简先生只犹疑了一瞬就摇头,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舒氏,老太婆,你都说了,当年经手此事之人都被杀了,如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又凭什么信你?
舒氏眼中尽是讥诮,哀家何必骗你。
简先生拧拧眉,心中有了一丝动摇
莫说是身处其中的他,在场诸人想到元徽六年事,都多少存了疑丽妃也曾盛宠不衰,国君即便是见一个爱一个,也不至于色衰爱弛到这样恨不得将对方赶尽杀绝、挫骨扬灰的地步。
念及此,不少将军看向简先生的目光中,已经带上了怜悯。
简先生却忽然大笑一声,怎么?发现养子根本不杀你,便以为捉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你以为编造些谎言,就能动摇我的皇室血统?
他说着,忽然上前,当众抽了舒氏一耳光,老太婆,为了活命,你还有脸侮辱我娘亲?她性子纯直,从不愿参与你们宫闱内斗,怎会与人苟且?!
舒氏被打得摇晃一下,最终叹道:自欺欺人。
她确实没有证据,但也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位紫氏美人根本不喜欢明帝,入东宫后就一直避宠,还在某日询问过身边嬷嬷如何避子。
那时的紫氏确实如简先生所言不懂争宠,对身边人毫无防备。
被她问话的嬷嬷惊惧,速将此事禀给了她这位正妻。
舒氏记得自己心中窃喜,然后前往紫氏所在的小院,听见了紫氏亲口告诉她入宫只是家族逼她的,她心中自有心上人,不会同任何人争,也希望舒氏能帮她。
当时的舒氏虽为太子妃,但接连生女,太子府上还有不少姬妾,其中不乏诞下男孩的,虽然在往后的日子里,大多没过三五岁就夭亡,但接连入府的姬妾,还是给舒氏带去了不少的压力。
紫氏能主动避宠,舒氏也因此真心以礼相待。
但在明帝继位那年前后,紫氏竟被诊出了身孕,从此之后性情大变、与舒氏交恶。更在元徽元年诞下一子,此子身份贵重,紫氏也由此在宫中栽种毒花毒草、不与宫中诸人来往。
舒氏还记得,那时哥哥急急入宫,直言她是信了紫氏的花言巧语,才会叫这个小贱人钻了空子,忍辱蛰伏,就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图谋储君。
后来,便是元徽六年。
舒氏记得明帝当时的愤慨,也记得自己胸口那块巨石终于落地的轻松。
细想当年,舒氏最后看了简先生一眼,你娘死前,陛下曾到她的宫中见过她最后一面,她对自己种种罪行供认无讳,只求陛下开恩,让她前往皇寺中祈福,算是为你积德。
简先生挑挑眉,觉得自己隐约记得这一节。
元徽六年,他已虚岁有七,平日要往学堂念书。苏贵妃死后,那段日子宫中风声鹤唳,父皇派了许多士兵守在后宫各殿门口,不少娘娘都被禁足,但那一日的娘亲却破天荒将他送到了学堂外。
他很高兴,比往日更认真地听了课。
可等他从学堂出来,却被宫人告知母妃去了皇寺祈福,让他先回宫休息。
之后没过多久,禁军就闯入了宫闱,将他带走、交到了后宫一处阴冷的偏殿中看管,仍由他哭坏了嗓子,都没人来救。他喊了父皇、母妃、皇祖母和皇后娘娘,最后却只是高热着昏过去。
再醒来,就已在前往北郡王府的马车上,听见了身边的禁军,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他的母妃因谋害苏贵妃被杀、紫家满门上下被斩首,而他也被从皇室族谱除名、从此不再是尊贵的皇子。
你若不信,大可以到皇寺中问问,当年你母妃是不是曾经在元徽六年到寺庙中祈福。舒氏道。
他们这厢说着,那群戎狄武士们却找到了机会悄悄从安定门上逃离。
舒明义见势不对,忙提枪阻拦,城楼之下又闹杀起来,而在城北的翰墨却已带领东北大营的士兵截断了戎狄败退之路,将数以万计的戎狄武士围杀在了北宫墙外。
剩下的戎狄武士们进退维谷、四下逃窜,冲天喊杀声中,定国公尹元也回过神,他看了一眼凌冽和小蛮王,自带着士兵们去处理城内的戎狄武士。
伊稚查已死,这一战是他们胜了。
就在众人纷纷外撤时,忽有一匹白马穿过南城门,顺景华街来到了安定城楼下。
马背上驮着两个人,一个是当朝起居注虞书,一个则为新科状元郎季鸿。
季鸿被派往鲁郡后,不知得了什么高人襄助,竟提前囤积了粮草、巩固了布防,因此在戎狄南下时,给中原和江南争取了最多的时间。
在场的士兵对季鸿多有敬重,纷纷朝两侧退开给他们让出一条通路。
虞书坐在靠后的马鞍上,带季鸿到地方后,他就先下马闪身退到一边。
季鸿匆匆下马,先向凌冽和乌宇恬风一拜,然后才看着简先生道:元徽六年,臣确实在皇寺中,见过一回庶丽妃娘娘。
季鸿是君子,行事端方温柔。
即便到了这一刻,他也自称臣,也换了丽妃之称。
简先生听了,却一点儿不领情,他睨着季鸿看了一眼,元徽六年?你们要演戏也演全套好不好?找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元徽六年你几岁,你凭什么见过我母妃?
季鸿顿了顿,却还是温言道:臣元徽二年生人,时虚六岁,已记事,皇寺的明远大师,是臣的恩师。那时,我还是寺中的小沙弥,法名义直。
凌冽又想起那件袈裟,羽书的来信上说过
季鸿小时候曾在他师父的箱子里看见过一件写满了祖文的袈裟,他看了一眼远处的简先生,侧首想同乌宇恬风商量,要三部首领留在此处,他们往皇寺中一探。
结果,城楼上的舒氏又开口:是了,你若不信,自可去问明远大师。你那娘亲,从前可最喜欢往皇寺里跑,你大可以去问问他,丽妃去皇寺做了什么,又是如何瞒天过海、怀上你这孽种的!
这话说出来,就不仅仅是皇家颜面之事。
更干系佛门清净、皇寺尊严,让城楼下的季鸿都面色微变,请施太皇太后慎言。
简先生一向沉稳老练,这次,也终于动了真怒。
他上前,一把扼住舒氏喉咙,老妖婆,若我去了皇寺,发现你说的有一句假话
舒氏讽刺地看着他,即便整张脸都因窒息憋得通红,拉满了血丝的双眸中依旧透露着对简先生的讥笑,那样的眼神看得简先生头皮发麻,下意识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老戎王死的时候,大太子音单被伊稚查活刮的时候;还有大太子的母亲、族人被伊稚查当真狗那般戏耍的时候;伊稚查下令屠城、对着宫中女子痛下杀手的时候
他都不觉得可怖。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些不过是他荣登九五之尊大位时必要的付出,只有将这整个污秽的朝廷清洗一空,才能迎来盛主明君。她们或者他们的牺牲都是必要的,等他顺利登基后,会追封她们、会给她们修缮最好的陵寝
登基?
简先生呼吸一窒,终于松开了扼住舒氏的手。
这么一会儿功夫,舒氏已两眼发直,在他松手时,整个人就往后一仰,跌坐在地上。
也好,简先生咬咬牙,一面拿起了那柄染满了伊稚查鲜血的刀,一面重新将舒氏架起来,去皇寺看看也好,那么,还请这位义直大师,前头带路吧?
季鸿被他突然叫了法名,一愣神间,简先生已利落地带着舒氏从城楼上下来。
他挺直了身子,即便在万军包围中也还是一派气度从容,只冲季鸿挑眉,侧身用下巴指了指前路,然后还挂上薄笑看凌冽:皇弟也一同看看去?
凌冽本有此意,便让三部首领留下来帮定国公的忙,自己和乌宇恬风策马跟上。
皇寺在宫禁之外偏北的祭龙山中,顺着宫禁后花园出,还需走上一刻钟。戎狄虽败退,简先生身边也还有他自己暗中培养的人手,那些人黑衣蒙面,看着像江湖豪客,只听命于他,倒同王府影卫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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