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的我,不默默的我们(18)
心中那张黑幕,似乎随着这一笑而撕出了一丝裂缝,看着叶广压抑的怒气随着胸膛起伏,徐启章混沌的脑袋渐渐清明。
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呢?
那个叶广啊
他在为了自己说话、他比自己想得还要重视自己、他在为了自己生气,为了自己自暴自弃的举动在生气
有人会为了这样的自己而难过,而且是自己喜欢的人。
而他却让自己喜欢的人,为了自己而去承受不该承受的后果。
看见了小田对叶广失望的表情,徐启章整个人像被泼了一缸冰水,醒了过来。
他自己出了问题,为何要别人来承担呢?
这不就跟那些人加诸在他身上的枷锁是一样的吗?
心里的防线一松懈,那些被丢掉的「懂事」全都一拥而上。
徐启章抬头望向了郭老师,她脸上很是担忧,就连这种时候,她都还是没有像旁边的老师们一样露出冷漠的表情。
是他亲手破坏了那道平衡。
那道不管如何压抑却始终存在的、冷静与狂暴的危险平衡。
「启章,有什么想说的吗?」校长的声音将他拉回了会议室里难解的题。
不管怎么懊悔都没有用了,做了就是做了徐启章索性将自己想讲的话一次讲清楚,现在反倒感谢起自己过去的努力以及不健全的家庭了,那的确让他加了很多印象分数。他知道郭老师会帮他说话,校长也不会把事情闹大。
这种算是家丑的事件,学校从来不会外扬。
说是都无所谓了,但是当校长宣布了要取消他候选人的资格时,他的确是还想着要挽回些什么,一想到叶广跟他的约定,就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冲动了。
比起小田的愤怒,他付出的代价要大得多了,实在不合理。
徐启章呼了口气,懊恼地皱了眉。
今天早上一定是卡到阴,或是他昨天无照驾驶受到了报应。
抱着「就算候选人位置没了也是自找的」心态等待判决,以至于后来叶广帮他保住候选位置时,徐启章其实存有一些愧疚。
到了会议室外,意外地,叶广向他辩解那不是他做的。那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让徐启章真的很心虚,他一边考虑着要不要说出实情,却又一边忍不住地、带点恶意地,小小试探的沉默不语。
虽然才刚历劫归来,徐启章还是死性不改,他想看叶广要怎么取得自己信任。
像是一种恶嗜好,让小孩以为自己迷了路,然后躲在暗地里偷看他慌张的、无助的、可爱的表情。快点,叶广,快说。
「你觉得我背叛你了吧?为了这个狗屁会长位置!不管我是多么的喜」
当徐启章抓到了某个尾音,他再也压抑不了地吻了那张还挂着鼻涕的嘴。
这一吻,包含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每一分的压抑,还有叶广带给他的感动。
每当他几乎快要放弃,叶广出乎意料的表现却总是带给他惊喜,以及希望。
我从来没有对你失望过,叶广,因为你总是给我希望。
阴暗的视听室里,他笑着抹去了叶广的泪痕。
总有一天他会告诉他实话,当他可以确定叶广完全属于他的时候,他会说出口的,只是不是现在
这是他对叶广,小小的自私。
第三十七章 番外:照片的秘密(十二)
十一月,对台北来说,是个高雄人会说冷、台北人会喊热的时节,总之像过去的每一年一样,秋天来了。
选上学生会长已经一个月再多一些,生活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就是把忙表演的时间挪到学生会罢了。他们的成绩还是一样好,人气也不错高,若说到有什么改变,就是他跟叶广见面的时间变少了。
并不是叶广的爸妈发现了他们的事,那句叶广说的「我是同性恋」后来其实没引起多大回响,因为在徐启章自己「前车之鉴」的惨痛教训之下,他好说歹说才劝得叶广以「收讯不好你听错了」搪塞过去,即时避免了一场家庭革命。即便如此,他们做的一切还是让叶广被严格控管了,手机被没收、上下课司机强制接送,连补习也不例外,以前例行的温馨接送情、假宵夜真偷情时间,现在也没了。
「你看起来很怡然自得。」在开完会后,叶广整理着桌上的资料,闷闷地说。
他只是笑了笑,等到干部们都离开后,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吻了他。
他并不从容,只是看见叶广会因此而焦躁,心里就会暗自感到开心
这个坏习惯短期内大概很难改了。
也或许永远改不了。
在学校,他们算是自由的,只是不能太嚣张,毕竟上有小田监视、下有狐臭铭的谣言馀孽未散,除了中午吃便当、学生会开会的时候,他们最近都没什么见面。
就算互相摸了对方的小XX之后、就算在确认了彼此的心意之后,原来他们的恋爱还是被桎梏着,应该是说,他们本身就被桎梏着。
想早点长大。这个念头最近一直在徐启章的脑中反覆跑着。
虽然大人很丑陋,但是如果不变成大人,他们是永远没办法打赢战争的。
所以在那之前,要忍耐,等待手握权力的那天到来。
只要他们不分开,什么都变得可以忍耐。
看了下腕表,晚上十一点二十分。
徐启章脱下围裙穿上薄外套,对着刚收完摊的徐妈妈说:「妈,我要出去一下。」
「不要搞太晚啊。」徐妈妈照惯例叮咛着他。
直到最近他才领悟,原来妈妈最在意的,其实只要他健康就好。
徐启章应了声好,牵出歪龙头,正要走的时候却被徐妈妈叫住。
「阿章啊,你那个脚踏车龙头怎么歪歪的啊?」
「嗯,之前摔车撞歪的。」
修车要钱,而且这样也不会被偷。徐启章回头看着一脸跃跃欲试的妈妈。
「这样不好骑啦,拿来。」
来不及说不,只见徐妈妈双脚将歪龙头前轮一夹、双手握住龙头就这么使劲一转。
歪龙头,正了。
主妇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
徐启章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间变正的龙头,还有一脸骄傲的妈妈。
「这种东西扳一下就好了啊,当作送你的生日礼物啦。」
他们家没有送礼物的习惯,不过就是口头上的祝贺,也会让徐启章很高兴。
小孩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却也是他们在这世上第一次相遇的重要日子。
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矮自己这么多的妈妈,徐启章握着龙头的手紧了紧。
「妈。」
「安怎?」正在扣安全帽,徐妈妈转头应了声。
「谢谢。」谢谢,却也带着歉意。
谢谢你生下我,谢谢你就算再痛苦也还是没有抛弃我。
抱歉,我这么不懂事。
「好啦快去啦,妈妈还约了人打牌。」以为徐启章是在说扳龙头,徐妈妈挥了挥手跨上机车就先噗噗噗的离开了。
虽然他们口口声声说大人很烂,但是没有大人,他们根本活不到现在。
很矛盾,但这就是现实。
牵过正龙头,徐启章朝反方向骑了去。
拐了几个弯,到达附近的小公园,时间接近午夜,公园里连流浪汉都没有。
徐启章把车子牵进去停在一旁,坐到秋千上,搓了搓手,深夜的风其实有点冷。
叶广不知道成功脱逃了没,玛丽亚该不会阻止他出来吧虽然说玛丽亚是好人,但她毕竟是叶家的帮佣,大概也是会听叶爸叶妈的话吧?
「今天你下班到那个公园等我!我要帮你庆祝生日!」放学时,叶广匆匆地、异常坚持地对他说。
大概是之前阿贱帮他办生日那天留下阴影了
看着地面的软垫,徐启章轻轻荡了荡。
深夜的时间流逝其实感觉不太出来,看了下时间,再过五分钟就十二点了,他大概不会来了吧。
抬头看了看因为光害而看不见星星的夜空,是有点寂寞,不过也不能怪叶广,他有这个心意真的就很好了其实要不是叶广被禁足,他的生日礼物还真的是想要在床上两个人度过的徐启章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试图逼走脑中邪念。
过了十二点,就走了吧,反正明天还会见面。
想要走的念头一下,突然一个背后突袭,熟悉的声音搭上一双熟悉的手,叶广紧紧地从背后抱住徐启章,语气有点喘。
「生日快乐!」
叹了口气,转身回抱着他。
好温暖,感觉好久没有像这样拥抱了。徐启章搓了搓他跑得红红的脸,拨拨他跑乱的浏海,轻轻笑了。
「谢谢。」
叶广缓了缓气,感受徐启章的手在他脸上温柔地抚着,有些着迷地看着徐启章的脸他的黑眼圈淡了些呢。
似乎很久没这样相处了,羞赧的粉红泡泡再度喷射在两人四周。
「啊,对了,虽然你说不要礼物,但是我跟玛丽亚学做了蛋糕,送你!」叶广啊了声,从后背包拿出一个小盒子,交给徐启章。
接过盒子,牵着他到一旁的长椅上坐着,徐启章边开着包装,边问:「玛丽亚让你出来的?」
「没有啊,我偷跑到一半就被她发现了,」叶广看着徐启章疑惑地皱眉,开心地给了个但书。「但是她说『窝灾梦游,烧爷别管我,出门小心啊。』。」
讲完,两个人都笑了。
徐启章打开了那个盒子,是个夹果酱的海绵蛋糕,上头很多气泡洞洞,看来是技术不够成熟,不过用巧克力酱画在上头的字,却让这个小蛋糕漂亮得发光。
『HAPPY BIRTHDAY!叶广LOVE YOU . !』
看着那行老套的字加上诡异到不行的表情符号,徐启章想笑,但不知道内心那种酸甜到快要爆炸感觉是什么。
「后面那排是我后来偷偷加的。」有点害羞,叶广搔搔脸笑着说。
那个连蛋都打不好的人,做了蛋糕,然后还在上面写LOVE将蛋糕轻轻放在一旁,徐启章再次搂住叶广,紧紧的,连呼吸都有点沉重。
「徐徐启章」你是很怕冷吗?
耳朵旁边就是他的气息,叶广有些紧张地回抱他。
「亲口说」
「什么?」这个人每次讲话都像在梦呓是怎样?叶广更仔细地侧耳倾听。
「我要你亲口说。」
「什么?不要啦!」就是很难讲出口才用写的啊!
「说嘛拜托」
谁能抵挡得了一个对着你撒娇的摇滚男孩?
叶广双眼一迷蒙,徐启章蛊惑的声音像是催眠曲,让他忍不住想要实现他所有要求。
「就那个LOVLOVE」
「要照蛋糕上面的说喔,叶广。」
啊不要靠那么近讲话啊再这样下去下面都要有反应啦!
叶广眼一闭,咬咬牙豁了出去。
反正徐启章今天是寿星!他最大!
「叶叶广LOVE YOU啦!」又不是日本女生还自己叫自己的名字!丢死人!
果然,叶广一讲完,嘴唇马上被另一个同样湿软的物体覆上。
口腔里被慢慢地舔过一遍,像是故意挑逗,舌头缠绕在一起;像是交尾的蛇,煽情得过份。没给叶广喘息的机会,吞不了的唾液,又这么流了下来。
徐启章这人实在很极端,笑起来可以这么轻,但嘴巴却很有力。光是亲吻就已经昏头的叶广,迷糊地想着。
捧住叶广的双颊,徐启章沿着他的下颚收了他的唾液,离开了之后又再点了点他的唇,距离不到一公分。热气分不清是谁的,像是带着虔诚的承诺,徐启章说了。
「徐启章也爱你。」
那无关乎时间的爱恋,让他自信地讲出了承诺。
「徐启章,你讲自己的名字好不舒服喔。」
回家的路上,两人走在正龙头的两边,手搭在龙头上,交叠在一起。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去表演?」
聊到一半,叶广突然想到徐启章比他长一岁,转头问他。
其实十八岁了,他比较想做别的事。
轻轻地摇摇头赶走下流思想,似乎遇到叶广,他就满脑子这个那个的。
「应该快了,只是PUB的表演次数会减少一点,低调一点好。」想起阿贱他们担心的样子,徐启章也是有些愧疚。
「啊是喔,我也很想再去看你表演。」叶广撇撇嘴。
「我可以为你做个人演唱。」暧昧地对叶广笑了笑,不意外地看见他脸又红了起来,嘴里不知在碎念些什么。
天气很凉,手握得很紧;两颗心很热,气氛很不错。那个照片的事情好想对他坦承。徐启章掀了掀唇,思考着怎么开口。
「那张照片」
听见叶广的声音突然这么说,徐启章心惊胆跳了一下。
「嗯?」心虚的音调。
只见叶广转过头恶狠狠地对着他,眼露凶光,让徐启章的心跳越来越快。
「我说,要是被我抓到放那张照片陷害你的那个人,我绝对要把他抓起来折!」
抓起来,折。
讲到那个折字的时候,徐启章的脊椎真的痛了一下,让他留了两滴冷汗,被叶广看到后问说怎么了的时候,他也只是推说晚上吃太饱。
「你最好是吃饱一点,你太瘦了。」叶广点点头,看见徐启章虚弱地笑了下,让叶广更加打定主意要继续进补计划。
看来照片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好了。
徐启章有很多坏习惯,「逃避」也是他的强项之一。
只要一直在一起,不怕没有机会说的,嗯。
第三十八章 番外:名之为
他们正在冷战。
应该是说,叶广正在跟徐启章冷战。
十二月的校庆,是X高新任学生会的第一个大型任务,经过一番努力爆肝,由徐启章与叶广带领的团队终于如期搞出个不同于以往、像样的学校庆典,集园游会、社团表演、班际大队接力于一体,热闹的像庙会一样。这天,他们又为X高写下了新的纪录,然后会长与副会长也相当开心地在学生会的小吃摊上为大家服务以上完全属实,除了最后一句。
热闹的小吃摊上,穿着黑色围裙的学生会干部们一刻不得闲地忙碌着,顶着徐启章和叶广的面子,人潮当然比别摊多上好几倍,园游会的点券和现金也跟着咻咻咻咻成长飞快。
照理来说生意好,摊位上的气氛应该也要很好才对,不过仔细一瞧,干部们脸上的笑都僵得可以,工作气氛比天气冷,因为他们的会长与副会长,从头到尾都没跟对方讲过任何一句话。
反常,实在反常。
「叶广,你们吵架喔?」笨手笨脚地切着卤蛋,老包看着周遭源源不绝的女学生们,躁郁地问着。忙翻天就算了,工作气氛还差,这样怎么做事啊!
「没有啊。」叶广哼哼两声,边给了老包一个「裴笑」边在他的卤蛋上加酱油。
还说没有?酱油瓶都快被捏爆了啦!赶忙阻止叶广继续荼毒他的卤蛋海带拼盘,老包啧了一声转身送菜去了。
叶广放下手中的酱油瓶,眼珠子忍不住转向站在那边煮面的徐启章,正巧他也看了过来,视线隔着几个人一瞬间在空中交会,叶广先撇开了头,继续往送过来的菜肴加着调味料。
明明早上还好好地在学生会办公室里交换了刺激的早安吻,约好下午两个人要一起逛摊子,然后看完他跟学校热音社合作的表演后,摆脱家里的监控晚上开个两人庆功宴的结果都变调了,因为他们吵架了。
至于为什么会吵架呢?
事情要追溯到中午前的班际大队接力比赛。
飘着彩带的操场上,从预赛脱颖而出的五个班级。鸣枪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身负重任的第一棒起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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