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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瑶桉走到江温远身边,问道:“这位是……”
江温远道:“这位便是这起案子的报案人,琴音阁的掌事蓝先生。”
沈瑶桉点头,原来这位便是之前江温远提起过的,那位在见到浮尸时比较镇定的兰掌事。
兰惜却仿佛没听见他们的对话,犹豫半晌后,缓慢地朝莲池边走去。
此时的莲池已经面目全非了,荷花与池水全都被清理干净,只剩下一个深坑。
兰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走到了莲池边。
她咬着嘴唇往莲池里看去。
在那乌黑的淤泥里,掺杂着几点白。
说是尸骨,其实已经不太准确了。
那些尸骨有的已经腐化,只剩下一点点散乱的骨骸,甚至拼不出完整的模样。
彭宇同一些官差们正在莲池底下忙碌着。
他带着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动着那些尸骨,看了半晌后,直起身来,用衣袖抹了把汗,抬头对岸上的人道:“殿下,属下方才看了看,这些尸骨应该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了,腐化成这样,至少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了。”
五六年……
那正是上一届的学子。
兰惜跌坐在地,再也忍不住,捂脸痛哭。
这莲池底下,究竟埋藏着多少姑娘的生命?
有官差走上前来,将兰惜从莲池边拉走,江温远走到池边,对下面的人道:“你们小心些,把这些尸骨搬上来。”
“是!”底下的官差应声。
江温远同沈瑶桉望着官差们一点一点将尸骨搬上岸来,心里五谷杂陈。
方才他们走在路上,听到官差来报,说这莲池下还有尸骨时,心便往下沉了沉。
之前还只是猜想,如今却得到了证实。
这莲池下,居然真的还有冤魂。
兰惜被带到离莲池有些距离的石桌旁坐着休息。
将她拉走的官差见她一副快要崩溃了的模样,叹息一声,安慰道:“掌事,请节哀。”
追赶着兰惜的玉儿终于找到了她,一面喘着气,一面跑到兰惜面前,对着官差们道了谢:“有劳各位了,让奴婢来照顾兰掌事吧。”
官差们点点头,转身离开,却未走远,依旧默默关注着这边的动向。
不一会儿,温念琴也来了。
暮春的天气,她却裹了一件貂裘,一面咳着,一面走到兰惜身旁坐下。
她伸出手,握住了兰惜冰凉的指尖。
“惜儿……”温念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以为……她们离开了的……原来没有,原来没有……”兰惜哽咽道。
温念琴叹息一声,道:“惜儿,这不是你的错,我们也不知道,她们会葬身于此。”
兰惜沉默地低着头,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落在两人握着的手上。
眼泪是温热的,却烧灼着温念琴的心。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温念琴抬起头,便望见了朝这边走来的江温远和沈瑶桉。
两人走至离她们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温先生,那莲池下的陈年尸骨你们可知晓?”
温念琴摇头,道:“我们不知晓。”
“这片莲池其实很早便有了,但是它地处偏僻,历届学子都不爱去那里,说是莲池,也不过是荒废着,平日里就连园丁也不照看那里。”
“那秦湘芸为何会住在那边?”沈瑶桉问。
温念琴依旧摇头,道:“一开始,我们是安排秦湘芸与其他学子合住的,但秦湘芸那个性子,与室友相处并不愉快。
“后来她自己发现了那片莲池,觉得清净没人打扰,便同我们说想住在那边,我们原本是不同意的,那莲池太偏僻。可秦湘芸坚持要搬出去,当时却没有其他空闲的宿舍,无奈之下,我便同意了。
“刚巧莲池旁有从前建起的小木屋,我便让人修整了一下,顺便打理了下莲池旁的杂草,让秦湘芸住了过去。”
“温先生,你只让人去清理了莲池边的杂草,却没修剪一下莲池吗?”沈瑶桉又追问。
温念琴抬头望了她一眼,这小丫头,问的问题还挺犀利。
“那莲池虽然一直没人管,可荷花意外地长得好,自然也没什么可修整的。”温念琴回道。
沈瑶桉回视着温念琴,发现她在说这句话时,眸色沉沉,有一瞬间的失神。
温念琴说罢,便在心底叹息一声。
现在想来,那莲池里的荷花能开得如此艳丽,怕是因为有池底的尸骨做养料。
那是开在人命上的鲜花。
“琴音阁之前,是不是也发生过与秦湘芸遭遇类似的事情?”沈瑶桉问。
“有,”温念琴却没有隐瞒,“而且不止一两件,大多数都是贵族姑娘欺负贫寒家族的姑娘,几乎每一届里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们……没有报官吗?”沈瑶桉却有些不解。
这样的事情若是之前就发生过很多次,为何不及时止损?
“报官?”温念琴却嘲讽地笑了笑,又掩着嘴咳了几声,才道,“过去几十年,大理寺一直被李谢康那个老狐狸把持着,报官有用吗?不过是官官相护,沆瀣一气,最后遭殃的,只会是那些受害的姑娘。”
兰惜听着温念琴说的话,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望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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