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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赫虽然被绳子绑着,却走得很快。
待走到那块墓碑前,冷赫便直直跪了下来。
他眼睛湿润地望着那块刻着“慈父慈母之墓”的墓碑,哽咽道:“爹娘,阿赫为你们报仇了,阿赫很快就能与你们团聚了,你们还在等着阿赫的,对吧?阿赫一直、一直都等着你们给阿赫过一个生日……”
冷赫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大段话,周围的官差皆未吭声。
冷赫絮絮叨叨地将想讲的话都讲完了,最后俯下身去,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对不起,阿赫没能成长为你们想要的模样。
不过这也不能怨阿赫,是你们没能好好教导阿赫,若有来生,你们再好好教阿赫吧……”
爹娘,我们在九泉之下相见吧。
冷赫将额头都磕破了,他却感受不到疼,反而痴痴地笑了起来。
他终于要解脱了。
冷赫被十四等人押出落云镇时,镇长正带着镇民们朝落云山上走去。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白天踏入过落云山了。
落云山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却又像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走在陌生的小路上,曾经坍塌的地方已经长出了树木草丛,那沙石之下的往事,也渐渐被人们淡忘。
其实除了冷赫还对过去耿耿于怀以外,当年的那些镇民早已忘怀。
也许现在提起冷家夫妻,他们只剩下一声叹息。
所以当他们看到“山神”竟然是冷赫时,才会那么惊讶,而惊讶之后,只觉得毛骨悚然。
冷赫恨他们,这他们是知道的,就像他们讨厌冷赫,冷赫也心知肚明一样。
与冷赫共处的那些年,他们就彼此厌弃,却又心照不宣,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只因偶尔午夜梦回时,他们也会害怕冷家夫妻的冤魂找上门来。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除了祭礼之外,他们不愿踏入这落云山一步的原因。
原先在“山神”显灵时不信邪跑上山去一探究竟的人再也没能回来,他们除了怀疑山上真的有山神之外,其实还害怕是那多年前被暴雨带走的冤魂咽不下气,来找他们麻烦。
再加上后来有镇民不信命,扎了个草人代替自家姑娘上山,当天夜里便被灭门,鲜血流出小院,染红了街道,他们更加寝食难安。
所以镇民们只能心惊胆战地供奉着,生怕“山神”发怒,叫他们齐齐去见阎王爷。
而为了让其他的家人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那些被“山神”选中而成为祭品的姑娘们便他们对“山神”迫不得已的妥协。
或许这些年那些亲手将女儿送上绝路的镇民们也有愧疚过、自责过,可日子还是得继续过下去。
那种丧女之痛像毒蛇,无时无刻吐着芯子,叫他们疼痛难安。
以前他们好歹还能用女儿是送去给山神了,这也算是为自家积福为借口麻痹自己,如今知道真相后,除了想将那冷赫大卸八块之外,更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懊恼。
因为他们细细想来,那些被挂上红布的人家恰好就是当年请求冷家夫妻上山的镇民。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报复,而他们却没有察觉。
又可悲,又可笑。
当年他们没有仔细寻找过冷家夫妻的尸骨,如今却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来寻自己女儿的尸骨。
镇长按照江温远告诉他的方向,来到冷赫藏身的山洞后面,可那里并没有空地,只有一片断崖。
镇民们站在那断崖前往下望去,只能望见一片茂密的树林。
其中一个镇民道:“咱们的闺女不会被葬在了断崖下面吧?”
四下顿时寂静。
他们忽然想起,当年冷家夫妻也许就是坠崖而亡的。
空气一时凝固,好半天,镇长才叹息一声,道:“下去看看吧。”
镇民们来到断崖下,寻到了那块墓碑。
他们站在墓碑前,迟到的愧疚将他们淹没。
镇民们一个接一个地跪下,对着墓碑磕了个头,却始终无法将那句迟了很多年的“对不起”说出口。
后来,他们在墓碑附近的树林里发现了几块无字碑。
那些无字碑都面向那块墓碑,像是在无声地忏悔。
镇民们哭着用铲子和铁锹挖着那些泥土,这一次,他们不再敷衍。
每挖下去一铲子,心都在滴血。
镇长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奋力地挖土,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他们随意地扒拉泥土的那一幕。
当年他本就身体抱恙,后来更是直接病倒,被家人接去京城养病,无暇顾及冷家的事。等他再回来时,冷家的土地被暂时接管他的位置的镇民合议后收走了,连冷赫那孩子都差点被赶出镇子。
他原本以为,是他没有教养好冷赫,如今看来,那孩子怕是早已知晓了这他爹娘死亡的真相,这些年一直忍辱负重,策划着为爹娘报仇。
还真是报应啊。
镇长缓缓转过身去,在一片哭喊和挖土声中朝墓碑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他终究是对不住冷家夫妻。
最后,镇民们将那些挖出的白骨仔细收好,带下了山。
因为那墓碑上没有名字,镇民们不知道这些白骨究竟是谁,商量之后,他们在镇子的一角建了座公墓,将这些白骨葬在了一起。
而韵莲则被韵家夫妻安葬在了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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