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师强徒小说(11)
以这两人冷漠的性子来说,自懂事起便都从未与他人这般亲密接触过,可卿嗅着周遭的草药味只觉脸颊发烫,下意识的把头低了一些。
温热的呼吸打在肩膀上,衣衫下的那一小块肌肤都热得发烫起来,但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臂却又带着些凉意,这一冷一热之间让姒墨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还是冷?
可卿独有的冷淡声音响在耳边,音色比自己腰间的玉箫还要纯净,还没等回答腰间的束缚便又紧了一些。
这样呢?好一点没?
该点头还是摇头呢?其实她的身子也是只比自己稍暖一点罢了,怎么能指望一捧雪暖热一块冰呢?
姒墨终究是善良不忍让她失望,轻轻嗯了一声。
雨点点滴滴从下午一直下到了晚上,看来今夜是又要宿在马车里了。可卿翻出包裹里带的衣裳递给姒墨后认真的说道明日雨停,定要记得买两个枕头
马车空间不大,两人只能相背侧身屈膝而眠,还未等入睡可卿隐约听到了马车外嚓嚓的脚步声,刚坐起身准备出去查看,突然一柄长剑刺破幔帘朝着车内两人袭来。
车内空间狭小两人无处可躲,好在可卿反应迅速,由坐变躺抬脚踢偏了剑身。
姒墨你不要出来
匆忙留下这句话后可卿便抽出佩剑跃出马车,与车外有十三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缠斗起来。
姒墨掀开幔帘,在夜色和雨幕下那道纤弱的白色身影变得十分夺目,翩若流风回雪,剑若长虹惊雷,身躯似欲飞未翔的孤鹤,一人对十余人却面无俱色,打斗数十回合不败下风。
这是姒墨第一次见可卿用剑,鹤一曾经对自己说过,可卿的年纪虽小但剑术却十分老成,甚至不逊于她。自己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可如今一见才知她所言非虚。
雨越下越大,可卿手中的长剑也使得愈来愈快,在黑夜中翻飞出银光剑影,四周接连不断的响起了哀嚎与痛呼。姒墨想助她,可自己的毒药俱是喜风怕雨,还未扔出去便会被雨坠到地上。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雨幕中的打斗声停了,四周重归寂静。姒墨瞧着那白衣女子慢慢朝着自己走来,耳边响起长剑归鞘的声音,马车内的油灯燃起,照清了可卿冷若冰霜的面容。
伤到没有?
没有
进来
可卿钻进车里,水滴沿着她的下颌摔在车板上。浑身上下都被淋透了,白衣上满是污渍和血迹看来是穿不得了。
把衣裳换了
接过她手中的干净衣衫,看着狭小的马车,可卿倒是有些踌躇起来。姒墨看出她在顾虑什么,拿着油灯转过了身。
下一刻,油灯灭了,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换衣声。
好了
油灯重新被点燃,姒墨的手中多了一块白布。
过来
可卿依言坐在她身前,下一刻那块白布便出现在自己还在滴水的发丝上,轻柔又细致,像极了那日姒墨给罚跪的自己喂饭时的感觉。不自觉的闭上了眼,轻呼出一口气。
今晚的那些人什么来路?
那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前几日那些想要劫财劫色的匪人,倒是像来找我寻仇的。
姒墨听她这么说后擦拭的手停了片刻,她的年纪这般小能有什么仇人呢?没有用毒,定不是五毒教
莫非是方家?
我也不知
当初爹爹说什么也不准自己踏入江湖,甚至不惜以断绝关系来阻止自己。在最后一次跟他交谈时,他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你觉得江湖是什么?
当初自己的回答是情义万里,快意恩仇。但从逃出家门至今不到半年时间里,自己却突然发现快意的少,不由己的多。家国情怀也罢,儿女私情也好,江湖中最不缺的就是个情和义,可这两个字背后却满是心酸和身不由己。
所以江湖究竟是什么?
想着想着可卿的语气带了些落寞与寂然 早知这样,便由鹤一陪你去姑苏好了,因我陪着惹来了这么多祸事。
姒墨瞧出了她的不对劲,把手指插进她的发丝轻轻拨弄揉搓着,企图让她半干的青丝再干燥些,语气中带着些漫不经心。
我会帮你担这些祸事
又是五毒教,又是方家,你的身子又
只要你不做出什么欺师灭祖的事情,剩下无论你惹出了什么样的祸事──就算错处在你,我也会护你,偏你。
这是可卿第一次听她对自己说这么多,竟有些无措起来为何?
我是你的师父
你倒是惯会护短
油灯熄灭,外面的雨好似停了,夜风从被划破的帷帘吹了进来。可卿翻了个身从背后抱住了正在打颤的人,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我亦会护你偏你,哪怕你做了欺师灭祖的事。
第二日雨停天晴,姒墨掀开幔帘正欲驾车离开,却发现昨夜那十三具黑衣人的尸体只剩了十二具,回头看了眼还在睡着的人没有声张,轻轻放下了幔帘
抱了抱了!
第25章 我只对你笑
一路走走停停,本来不到十日的路程,两人竟走了足足有半个月才到姑苏。江南水乡果然名不虚传,粉墙黛瓦,小桥流水,样样都是极好的景致。
可卿抬头望望日头大约已经到了酉时,便想着趁着太阳未落不再赶路,寻个住处早早休息,站在马车上眺望之际,正巧看到不远处有六个着素衫的居士走进了路边的一间客栈。
这里距缥缈峰路程不到半个时辰,且前面没什么客栈,便从这里歇息吧
好
客栈里除了那几个白衣居士外就没有旁人了,生得俱是仙风道骨,其中一个年轻的见着可卿二人后还笑着朝着她们行了一礼。
可卿正忙着掏银子看房间没太在意,姒墨注意到后微侧过身子,朝着他颔首以示回礼。等安顿好到了房间后,姒墨便取出了纸笔给鹤一写信,说是写信,可纸上不过寥寥四个字而已。
【已至姑苏】
写罢了,放出随身带的那只信鸽,将纸条绑在了它的爪子上。
不留地址,鹤一怎么给你回信?
她知我在姑苏便可,不用回信
瞧着信鸽远去,姒墨还未关上窗子,突然听到楼下传来打斗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些哀嚎和痛呼。手顿了下,没有去掩窗子而是推开了房门。
目光所及俱是一片血色,楼下数十个戴着墨兰金点面具的人正在砍杀着客栈中的那六个居士,店小二和掌柜的缩在角落里动都不敢动。
那六个居士脚步虚浮,别说同他们打斗了,就连抽出剑的力气都没有了,成了案板上任人宰杀的鱼肉。
楼梯旁的姒墨闻到了空中软筋散的味道,不由得微皱了眉。墨兰金点面具的是金蟾派,是五毒教中最能为非作歹的一个门派,平日见不到也就罢了,现下见到了怎能不管。
鼻间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看着身边的师兄师弟接连倒下,赵启道的眼中满是愤恨,可奈何自己手脚软弱无力连腰间的剑都抽不出。
今日竟是要死在这些卑鄙小人的手中吗?
悲愤之际,突然一个小瓷瓶摔碎在了自己身旁,里面白色的粉末沾了自己一身。下意识的寻声而望,看到了楼梯旁站着那个刚刚朝着自己颔首回礼的白衣女子,面容清丽秀美,如雪裹琼苞,实非凡尘中人。在客栈门口时行礼时只看到了她的一个侧脸,现下见她的全貌后,沉寂了二十三年的思绪竟动荡起来。
在如此性命攸关的当口,赵启道竟然因为瞧着一个女子的脸而呆住了。直到五毒教的刀几乎落在身上后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踢腿往旁边一滚,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
奇怪,竟是能使用内力了!
赵启道大喜,反手把手中长剑刺进了面前人的心口上,温热的血染红了身上的青衣,五毒教的人见有人竟然还能反抗,俱朝着他杀了过去。一人难挡数人,不消片刻赵启道的身上便多了几处刀伤。苦战之际,突然看到了一个女子从楼上跳下,手中长剑似一条银蛇变化莫测,左挑右挡轻易的就把自己从包围圈中带了出去。五毒教的人没想到会有高手在场,瞧着人杀得也差不多了便不再恋战,纷纷撤离了客栈。
从喧嚣到死寂不过瞬息的事情,赵启道见五毒教的人走了,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吐出了好大一口血。
在下是缥缈峰逍遥门派掌门人宋玄诚的关门弟子赵启道,多谢两位姑娘救命之恩
可卿听他口中说的是缥缈峰三个字忙问道那你可知皇邈在哪里?
话还未说完,就看到面前的男子脸上露出了个警惕的表情你问这个做什么?莫非你们也是为了仲甫的那个药方来的?
只是求医问药而已
赵启道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谁病了
那人
顺着她的手指往上一看,正好对上了那个刚刚抛药给自己解毒女子的眼睛,身上的防备卸下了大半,又觉出了心神的荡漾,忙低下头闷声道他出去采药了,近日不在缥缈峰
何时回来?
许是四五日,许是十四五日,我也说不准
姒墨见可卿眉间隐有不快之色,便从楼上走了下来,握住她的手腕朝着赵启道点了点头我们知了,你去救你的师兄师弟吧
面前的两个女子,一个如冷艳绝俗的水中芙蓉,一个如居于冰雪宫的姑射仙子,身上俱是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度。赵启道忙出言拦住她们若是二位姑娘能帮我救治师兄弟,我愿意把二位引荐给医仙皇邈
可卿听后停了步子,皇邈行踪不定,若是他能引荐倒是能少废很多功夫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在下不才正是医仙皇邈的唯一弟子
你刚不是说你是宋玄诚的弟子吗?
赵启道偷偷看了眼她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子轻声道一个教我医术,一个教我剑道。师父也是可以有两个的嘛
姒墨从怀中掏出个黑色小瓷瓶拋给了他 这个是专治外伤的清风散,男女有别,你替他们上药罢。
多谢二位姑娘
可卿跟着姒墨走回房中,语气中带了些疑惑他们同五毒教的人会有什么矛盾呢?
他刚刚口中提到了仲甫的药方,想必同药方有关。
你是说那个药方也许在逍遥门派?
姒墨摇了摇头我从来不信世上有什么能够起死回生的药方
我信可卿握住她的手眼中带了些笑意那个药方的传闻在江湖中流传数十年了,若是假的五毒教的人定不会找这么久
姒墨看了她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反驳她,不露声色的把话题转到了别处。
你近日爱笑了许多
不知为何,一见着你心情就轻松了许多。可卿一边把玩着她的纤纤玉指一边抬头看她 我还未见你笑过
姒墨将手指从她的手抽出,顺手替她整理了下鬓角的碎发,语气中似乎带着些抱歉的意味。
并非是对你不笑,是我本身便不爱笑
外面夜色如墨,星尘点点。可卿起身关上了窗子吹灭了油灯,在黑暗中姒墨听到了独属于可卿的冷淡声音。
我本身也不爱笑,我只对你笑
第26章 悸动
姒墨姑娘可在?
夜半时分的敲门声让可卿的心生不快,起身把门开了一条缝,侧着身子挡住了门外赵启道的视线。
有事同我说便可
闻到了眼前女子身上带着的冷香,赵启道面上有些发红,往后退了几步拱手行了一礼我二师兄的烧一直不退,这里又寻不到郎中,我学艺不精没有看出他的病症。今日瞧着姒墨姑娘似乎懂一点医术,所以想请她诊治一二。
理由倒是合情合理,但可卿存了私心。现下姒墨的身子已经十分虚弱了,哪能再费心替他人诊治呢。
她的身子弱,恐怕
回绝的话还没说完,屋中的油灯突然亮了,门口的两人都下意识的朝着光亮处望去,看到了坐在床榻边面容略有憔悴的姒墨。昏黄火光下纤细瘦弱的身影如秋末残叶,似乎伸手一捻就会粉身碎骨。
赵启道心中生出了几分怜惜来,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反应过来后忙住了脚若是姒墨姑娘身子不适那便算了,我这就带着师兄连夜回逍遥派找师父。
路途遥远,你师兄恐撑不到那个时候,前面带路罢
多谢姒墨姑娘
客栈大堂内似乎还残留着血腥味,一个已经晕厥过去的男子被放置在桌子上,不知是死是活。可卿环顾四周,发现剩下的四人俱是坐在地上闭目调息,不由得看向一旁垂手站着的赵启道为何不把他们带到屋中?
客栈老板嫌我们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会熏坏了屋子,只勉强答应收留我们一晚
你就不会强硬的把他们带去?本就是伤重之人,放置在如此冰冷之地岂不是雪上加霜。
赵启道正色道师父说不可为他人添麻烦,客栈老板没有立即赶我们出去已经是大恩了,怎么还能挑挑拣拣。
多加些银子也就罢了
门派清贫,已经没有多余的银子了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姒墨已经开好了药方。赵启道接过细细一看不由得惊叹道这个药方好生精妙,姒墨姑娘的医术胜过我无数。
可卿,把带来的药材匀他们一些。
赵启道听后多了几分惊诧 你们竟还随身带着药材?
看了眼正在上楼拿药材的可卿,姒墨的嘴角似乎浮现出一丝笑意她不愿喝苦药汁,就算是病了,也就只肯吃我做的加了许多蜜的药丸。
原来如此,那位姑娘叫什么?
可卿
可卿姑娘的剑术倒是极好,不知学的是哪门哪派的武功?
刚从房间中拿好药的可卿似乎听到了姒墨叫了自己的名字,只是隔得有些远没有听清,隔着围栏一瞧发现她同赵启道正相谈甚欢,嘴角似乎还带着一抹笑意。
不是说不爱笑吗为何却对着一个刚认识不到半日的人笑了?唇角的那抹笑意实在是碍眼。抱着药材的可卿有些不开心了,走楼梯的步子故意重了一些。
取好了
麻烦可卿姑娘了赵启道忙起身接过,彬彬有礼的朝着二人又行了一礼今夜实在是叨扰了,二位姑娘快点回去歇息吧
两人并肩回到了屋内,可卿一语没发,闷闷的熄了油灯,外衫都没脱就率先躺在床榻上,侧着身子面朝着门,心中觉得十分的不痛快。
刚刚还是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姒墨有些看不懂她,默默在黑暗中褪下外衫躺到床榻里侧,瞧着她被子没盖好,便伸手去帮她整理被角,可刚一盖上那人伸手便掀开,如此往复两三次姒墨终于停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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