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当家]何以为乡(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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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避免自己突发意外,沐心沅连麻沸散也不曾服下,硬生生承受剖腹取子之痛。
    疼痛与忧惧交织,已远远超出过去发病时的痛苦。
    脉象开始紊乱,意识渐渐模糊,她神志不清,唯能死死抓住离她最近的慕少艾,反复呢喃:别让他看到别让他看到
    当剑之初出面阻拦之时,原无乡的心顿时沉到谷底。
    阿沅究竟怎样了?!
    受父亲指示,加之沐心沅恳求,剑之初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道一句:得罪了。
    随即施展兵甲武经生之卷武学,一阻已经开始有些急怒攻心的银衫道者。
    原无乡招乱心更乱,他已经预感到阿沅必是出事,可自己却一时无法突破剑之初滴水不漏的防守。
    越战越急,越战越怒,心性淡泊的道者失去分寸,步步紧逼,咬牙切齿道:剑之初,吾要见到阿沅!
    哎!
    尚未得信,剑之初虽是无奈,却也不敢轻放,两人在药王谷外大打出手,风沙走石,震天裂地。
    战局逐渐失控,各自负伤,时间不断流逝,日薄西山,天际昏黄,谷内仍是鸦雀无声,原无乡感到从未有过的惊惧惶惑。
    就在他欲运使极招之时,谷内忽来强悍掌力,将他逼退数步,气血翻涌,当即呕红。
    谷主。原无乡已丝毫不见平日的冷静自持:阿沅呢?!
    药王谷主面沉如水,冷厉的视线如同霜刀风剑,逼视而来;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原无乡,娶到阿沅,是你的幸运,如今,你之幸运到头了。
    随即,他手一扬,扔出一物。
    原无乡接过一看,竟是当初道真送至江南凤府的婚书。
    药王谷主脸色冰冷,活像话本里拆散恩爱夫妻的恶婆婆:这桩婚事,并未经吾同意,故而到此为止!
    谷主!
    原无乡急喊出声:阿沅呢?请让吾见她!
    转身欲离的凤谷主侧过脸给他一记冷瞥:她方才流产了。现在她不想见你。
    原无乡呼吸骤然一停,身体如坠冰窟,从头冷到脚底。
    怎怎会?!
    送客!凤谷主丢下一句绝情的拒客之语,径直返回谷中。
    充斥着血腥味的产房已被清理干净,沐心沅静静躺在一具暗紫石棺之内,身侧灌注特制药汁的水箱中,一个幼弱的男婴浮浮沉沉。
    孤独毒一手抠住棺沿,难掩痛恨惋惜之色:天下女子,总是这般可怜可恨,你这样做值得吗?!
    欧阳瑾容色黯淡,轻轻叹息。
    药王谷主气劲勃|发,阖上石棺:太阴玄棺可保你元神不散,吾会等待契机。至于你交托之事,吾亦应下如你所愿,为师来做这个恶人。
    莫寻踪蹲在烟雨斜阳之外,百无聊赖看蚂蚁搬家。
    剑法心法练习了无数遍,仍不见师尊归来,他都快忍不住想跑出去浪迹江湖了。
    眼看天边黑云滚滚,暴雨将至,他突然想起师母离开前整理的药还晒着,赶紧回到院中收拾。
    待他收捡完毕,已有雨滴逐渐落下。
    烟雨斜阳之外,熟悉的人影终于回转,却带着无限失意。
    师尊?莫寻踪迈步迎了上去:师母呢?
    原无乡形容憔悴,疲惫地摇摇头,直接回到卧房,甩上房门,将自己隔绝。
    他在药王谷外等了数日,阿沅仍不愿见他。
    许是怨吧。
    他的阿沅一向善解人意,但他看得出她其实很渴望有一个孩子,然而
    为何在那个时候,他偏偏离开了?
    在自己最难捱的时刻,阿沅总是在他身边反观他自己呢?
    为苍生苦战,为挚友奔波,终究却伤了最不该伤的人。
    阿沅
    他伸手拿起梳妆台上的阿沅惯用的木梳,胸口窒碍得难以呼吸。
    四下环顾,失去那道熟悉的倩影,连空气都变得冰冷。
    失去女主人的烟雨斜阳,竟然是这般的冷啊
    原无乡痛苦地阖上双眼。
    阿沅吾等着,等你消气,等你原谅。无论多久吾都等。
    第19章 第十九章
    莫寻踪正在烟雨斜阳内浇花。
    已近中秋,师娘还是没有回来。
    师娘离开有十数年了,他不太清楚师尊和师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但他也不敢开口问师尊。
    因他看得出师尊对此颇为伤神,也知晓这些年师尊时时牵挂着师娘。
    师娘的药圃,师尊一直细心打理;师娘留在烟雨斜阳的旧物,师尊也会定时拿出来清洗晾晒;有时月上中天,师尊会一个人坐在庭院中,盯着院墙发呆,直到很晚才睡下。
    唉。
    如今的烟雨斜阳真是安静得可怕。
    他正感慨着,耳边忽然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抬眼望去,院墙上竟搭上了一条腿,随后又冒出一颗脑袋瓜。
    四目相对,无人出声。
    莫寻踪正暗忖着现在的毛贼也未免太大胆,院墙外的小少年已经举起一只手,大大方方地招呼道:唷,道长,早啊。
    你打算在上面呆多久?
    莫寻踪眯了眯眼,看清对方不过是个小毛孩,顿时有种想要教训熊孩子的冲动。
    啧,没有翻过墙打过鸟摸过鱼的童年不是真正的童年,今天我一定要翻过这堵墙。小少年一边说,一边将半个身子挂在墙头上,眼看即将翻墙成功。
    只怕这不是你该翻的墙!
    莫寻踪不动声色拿过一条扫帚。
    真会说笑,我家的墙我不能翻?!小少年咧嘴一笑,冲他龇牙。
    莫寻踪怔了怔,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可知这是何地?
    烟雨斜阳嘛。小少年两条腿皆已越过外墙,整个人稳坐墙头,理直气壮地说:麻烦道长通报银镖当家,就说他的便宜儿子回来报到了。
    嗳?!莫寻踪懵逼一瞬,仔仔细细打量了那小少年,这才惊觉他那副眉眼与脸部轮廓竟与自家师尊几乎一模一样,讶得张大了嘴。
    你、你、你
    莫寻踪,何人来访烟雨斜阳?
    银衫道者自药圃转出,顺着自家徒弟瞠目结舌食指所指方向望去,微微一怔。
    你
    疑问未及宣诸于口,少年已轻巧地跃下院墙,双手环胸,露出一个毫无诚意的笑容:你好啊,爹亲。
    你叫什么名字?
    小名如意,大名原玉澂。
    你娘
    走了很多年了。
    原无乡回想着那少年背着双手两眼望天强抑不耐回答问题的样子。
    他大概也是怨他的。
    身为父亲却在儿子的生命里缺席了那么久,身为丈夫却连妻子何时去了也不知情。
    他的阿沅把他瞒得那么紧,偏要等到尘埃落定、无可挽回了,才让他知悉真相。
    每每想到她当年是怎样独自挨过担惊受怕的孕期,挨过生产之时的艰辛,最后亡于难产血崩,他便觉得痛彻心扉。
    他早该想到啊。
    阿沅怎会因他在外奔波而埋怨记恨;纵要与他合离,又怎会吝于与他见一面。
    她不是不想见他,而是再也无法见他。
    得知真相,他不言不语地回到卧房,一直呆到无法呆下去。
    梳妆台、衣橱、花架、卧榻整个房间里,到处是阿沅的影子。
    银镖当首无所依,白首漂泊何为家。
    阿沅不在,家便是没了。
    难受地推门而出,他的儿子倚在门边,神色冷漠,闲闲凉凉地说:节哀顺变。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似乎还没等他组织语言,那少年便甩了甩手,背着包袱径直离开,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反正已经见过面了,我要去西疆找我干娘,就此别过吧。
    竟是完全无意留下。
    原无乡放下手中信笺,无声苦笑。
    信上唯有一句潦草的尚在人世,安好勿念。
    如意啊除了报平安,连与他多说一句也不愿意;除了年关,其余时间一概不着家,总是来去匆匆。
    转眼已是数年,小小少年已长大成人,父子关系却淡漠得可怕。
    目前武林传说尘世闇夜一百年,师尊,听闻鷇音子已经找上北宗倦收天了,师尊你师尊?
    莫寻踪兴致高昂地谈论着近期武林动向,见自家师尊似乎有些走神的样子,便停下来观察,这才发现师尊手中拿着的似乎是师弟寄来的家信。
    当即噤声。
    师母和师弟之事,是师尊多年心病。
    自己在这个时候说起武林事,也太聒噪了。
    原无乡回过神,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道:不接着讲吗?
    呃讲完了。
    寻踪,吾知晓你有意入世,但江湖险恶,我不希望你也目睹师友至交喋血黄沙,欲复仇,却唯十年面壁,方知何谓江湖。
    莫寻踪未涉世事,仍是一腔热血天真,笑道:哈,江湖万状岂只一端,吾亦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原无乡见状无声叹息:无踪,你想得浅了。
    随即,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
    北芳秀已再入尘世,或许不久后,南修真也将渡红尘。
    如意。药王谷中,蹑手蹑脚准备离开的青年被冷冷一声呼唤定住脚步。
    娘。
    不情不愿地转身,青年迎向那道低矮的人影。
    明知你爹麻烦缠身急需奥援,你又打算躲去哪里?
    稚嫩的嗓音,却带着不容质疑的老气横秋。
    啧,名剑收天、银镖当家,都是武林大人物呢,我能帮什么忙?
    青年吊儿郎当地伸手挠头。
    来人静静注视他半晌,叹道:罢了,随便你吧。
    青年这才露出笑容,凑上前去:娘啊,你就别操这些闲心了。其实我这次出谷,也是想去探望一下月妹与葬云霄。
    你还有脸提月儿?若不是你,她怎会变成那般模样。
    娘,这不怪我哦。她自己跟魔佛同流合污,我若不出手,放任她继续作死,以后可是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干娘。
    已是女童身型的沐心沅倏然转身,深深凝视他一眼:半斤八两,都不是省心的孩子。
    喂!娘啊,你这是什么嫌弃的眼神?就因为我不跟爹亲近?青年顿时有些烦躁起来:我跟他本来就不熟,为啥要亲近啦?
    你以为吾不知晓你跟你爹说了什么?沐心沅眸光冷然:好胆在你爹面前咒吾死,没胆承认自己不省心。
    呃青年的气势立刻矮到了尘埃里,嗫嚅道:你、你都知道了啊
    若你爹知晓吾还活着,绝不可能不到谷中寻吾。思来想去,也只有你在背后搞鬼。沐心沅伸手在熊孩子脸皮上使劲拧了一把:一点也不像你爹,不贴心。
    啧贴谁也不去贴他啦。
    是吗?那再加一条,不可爱。沐心沅丢下这么一句,径直往谷内回转,吩咐道:时局混乱,出去自己小心。
    青年捂着被拧得发红的脸,暗自恼火。
    老子儿子是天敌,他就是不喜欢原无乡啊。
    反倒是娘,只顾老公不顾儿子,偏心眼!
    原玉澂鼓了鼓腮帮子,卷起包袱皮果断蹿出药王谷,往妖界而去。
    却不知在他离开后,自家亲娘也卷着包袱皮来到谷口。
    此去凶险,你考虑清楚了?
    药王谷主站旁边,面色不虞。
    这具病躯已撑不了多久,就当废物利用吧。沐心沅抬头冲着自家师尊笑笑:反正师尊已为吾备好新的躯体,魂魄回归,便得新生。
    谷主眸光黯了黯,冷声道:你要去可以,若有变故,别将人带来药王谷。吾怕自己忍不住会对他动手。
    师尊
    眼看自家师尊经过多年仍然不肯谅解原无乡,沐心沅只得无奈苦笑,随后俯首一礼:弟子拜别。
    且慢。
    师尊有何吩咐?
    让破梦与驺山棋一随你一道前往。
    这好吧。
    倦收天外出找寻医治原无乡之人,多日未归。
    灵犀指瑕与医天子等人在孤舟一字横焦急等待。
    倏然间,一道娇小身影化光进入房内。
    谁?!
    灵犀指瑕一惊,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
    吾乃药王谷弟子,奉命一观银镖当家之伤。
    药王谷啊!是嫂子的宗门。
    沐心沅瞥了她一眼,径直来到原无乡面前,施展医术,探查伤情,随后祭出三十六玄针,导气引流。虽无法完全解除刑煞之气,却极大缓解了原无乡体内火焚之苦。
    医天子在旁侧感慨:不愧是药王谷门人,果然神乎其技。
    谬赞。沐心沅收针,不欲耽搁,当即辞别。
    姑娘,请留下名姓,银镖当家醒后,吾们也好告知情况。
    沐心沅脚步稍顿了顿:不必。
    目送她匆匆离开,众人虽感讶然,倒也没有过多关注,唯独灵犀指瑕黯然垂眸。
    之前她从原无乡口中得知,嫂子已经走了,且亡于道真双秀联手对抗双魔期间。想来药王谷上下皆对师兄有所记恨,也难怪表现得如此冷淡。
    原无乡意识朦胧,只觉得一股熟悉的力量在帮助自己抚平体内疼痛,竟让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巧笑倩兮的脸。
    这么多年了,阿沅从未入过他的梦。
    他不知是因自己对她的思念不够强烈,又或是她不愿入梦来扰他,岁月流逝,这是他第一次梦见阿沅。
    那含笑的眉眼,略带病态的面容,瘦削的身型,如此清晰地在脑海中徘徊往复,他竟生出一种宁愿就此不复醒的想法。
    疼痛减缓,又来一道清圣之气驱散刑煞罡劲,脑海中的倩影忽然淡去,原无乡急迫地伸出手想要挽留,失态喊出
    阿沅!!!
    喊声过后,室内一片静寂。
    原无乡意识骤然清明,面对着众人诧异的目光,略显尴尬地松开了魄如霜的手:咳抱歉,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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