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最美的师尊,挨最毒的打(15)
孟子尝举北宫黝、孟施舍二人之养勇为例,言此二子之与曾子、子夏,虽非等伦,然论其气象,则各有所似。黝务敌人,舍专守己。言论二子之勇,则未知谁胜;论其所守,则舍比于黝,为得其要也。子夏笃信圣人,曾子反求诸己。
曾子曰:吾尝闻大勇于夫子: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缩,直也。惴,恐惧之也。孟施舍虽似曾子,然其所守乃一身之气,又不如曾子之反身循理,所守尤得其要也。孟子之不动心,其原盖出于此。
公孙丑问曰:既曰:志至焉,气次焉,又曰持其志无暴其气者,何也?曰: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今夫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孟子言,志之所向专一,则气固从之;然气之所在专一,则志亦反为之动。如人颠踬趋走,则气专在是而反动其心焉。所以既持其志,而又必无暴其气也。
公孙丑复问孟子之不动心所以异于告子者,有何所长而能然,而孟子又详告之其故,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知言者,尽心知性,于凡天下之言,无不有以究极其理,而识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也。
浩然,盛大流行之貌。气,即所谓体之充者。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本自浩然,失养故馁,惟孟子为善养之以复其初也。盖惟知言,则有以明夫道义,而于天下之事无所疑;养气,则有以配夫道义,而于天下之事无所惧,此其所以当大任而不动心也。告子之学,与此正相反。其不动心,殆亦冥然无觉,悍然不顾而已尔。
学子们,不动心者,心有主之故。以道与义为志,养浩然之气。夫子所谓勇者,自反为先,心存浩然,然后知反。
一甲子前,此地□□为祸,众皆为蒙,淫祀败礼反致祸殃。十里八乡,岂无人分善恶乎?百姓设祭祀神,不事生产,而气运遂败。祀礼愈淫,而民愈反受其害。设若有人举旗而反,男女老幼岂无一人相从哉?明道与义,知言养气,然后知俯就邪说之不能,然后知勇。
奚长歌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她一眼看到床前的君奉天,就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好在说话还是可以的。她心中余惊尚在,却控制不住自己嘴贱:师尊您好,师尊您要是下不了手杀我,那就把我丢出去吧。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丢得越远越好。
君奉天冷静地看着她。奚长歌斜着眼睛努力看他脸上的表情,却连一丝怒气都不曾发现。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你自己都不知晓,因此吾不怪你。为师只担忧,有朝一日你摆脱邪魔控制,再来看今日你之所作所为,会后悔莫及。君奉天道。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师尊。奚长歌甜蜜蜜地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师尊啊,你说你日日奔波劳累,究竟图什么呢?奚长歌放弃了挣扎,假装自己躺得其实很舒服其实她觉得自己浑身肌肉都要僵了愉悦地说:您看,如今儒门在百姓之间的风评成了什么?简直一塌糊涂嘛。如今人人以盛世归圆为救世主,玉离经和您豁命一除冥瘟,但世人只知轩戎元争,只感谢为他们建立飞鸢鱼跃的盛世归圆,对儒门在这方面的贡献一无所知。非但如此,他们还认为德风古道为一己之私,而不愿出力拯救苍生。要我说,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她越说语气越愤愤,好像真的为此感到不公一般。
盛世归圆之人未必是真为百姓着想,为主之人居心叵测,是善是恶,仍是两说。但无论如何,吾所行之道不为偏见所挠,你再多言语挑拨,也是白费心机。
话毕,他并指点在奚长歌喉咙上。顿时,奚长歌顿觉自己像是被封印了一样,再无论怎么用力都发不出声音。
她怒气冲冲地瞪向君奉天,试图让后者了解她的愤怒。
但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房外,天迹见到君奉天走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怎么样了?他开口就问。
君奉天摇了摇头。
还是不行么?天迹道。
她一部分脑识被血闇之力所禁锢,难以用外力打破。若要解除控制,恐怕非地冥亲自出手不可。
地冥那人只怕给咱们造成的麻烦不够多,他才不可能主动解除对奚长歌的控制。天迹道,除非用条件交换不过他这样的奸商,你若真的向他开这个口,恐怕他提出多过分的条件也不会令人意外。
君奉天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天迹又道:其实我这里还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君奉天问道。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天迹无语,揶揄道:看你一言不发,我还以为你不怎么上心呢。
免玩笑了。君奉天道。
天迹清楚师弟此时根本没开玩笑的心情,于是就将自己所想,麻利地跟君奉天讲了一遍。未等后者回复,他又说:不过此法毕竟凶险极大,若非万不得已,我并不希望你用到这个方法。
君奉天不说话,心中举棋不定。
要不这样,你把奚长歌留在这里,先去处理手头之事。你既点了她数道大穴,她料是逃脱不得。我抽空到云海仙门去一遭,翻一翻资料,看是否有祛除脑识中血闇之力而不伤原主的办法。天迹道。
沉吟片刻,君奉天道:也好。
他们俩互相道别。
君奉天走后,天迹进屋查看奚长歌的情况,只看到她瞪着一双死鱼眼,嘴巴一张一张,却说不出话来。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在不甘地控诉人类对她的虐待。
看到这一幕,天迹心下难忍难忍笑意,竟然还笑出了声:看到你这幅模样,我就放心了。
奚长歌用更愤怒的眼神盯他。
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等你英勇无敌的师伯找法子救你!天迹拍了拍奚长歌的脑袋,怜悯地说。
吾去也
他甩甩拂尘,潇洒地离开了。
夜幕深沉,层云遮月,漏不下半颗星子。风渐渐冷了,吹打枯枝败叶,天地间一片萧条之景。连绵的血闇之灾,在人世间影响甚广,殄灭无数苍生。人命,在这样的乱世里,有时候比枝头枯叶更容易凋零。
小丑傀一提起酒壶,为永夜剧作家续满一杯酒。
后者一手支着太阳穴,细细打量手中的剧本。主线故事的基本走向早在多年前就被敲定,他已经往里面填充了不少细节。在此基础上,他又在构思自己的下一个支线故事了。
时间已差不多了,筝儿却久久没有动作,该有人提醒他开启风末五灾了。地冥拾起酒杯,浅浅抿一口:也该让他明白,想要争夺开启血闇第五灾名额的人,可远不止他一个。
小丑摆弄着手中的提线傀儡,道:筝儿现在翅膀硬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让我为冥冥之神催促他吧。
不急。地冥道:邪说,你末日武典修炼得如何了?
快要练至第八层,相信不日就能有所突破。小丑傀一声音里隐隐透着些激动:冥冥之神有何事需要我效劳?
你先好好修炼,将来你会对眩者有很大的用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地冥合上手中尚未完成的剧本,说:不要总急着建功立业,你要不断提高自己的价值,然后才能为我做更多事。吾不希望看见无谓的牺牲。
是,谨遵冥冥之神教诲。小丑傀一恭敬行礼。
至于筝儿么地冥神秘一笑:自会有人替眩者催促他。若是他令吾失望,闇影也绝不会错过这个绝妙的机会。耐心等待吧!只不过,在此关键时刻,眩者可不容许天迹再一次破坏吾之好戏。
天迹、法儒和人觉将入魔的寄昙说导回正途,所耗费之心力想必不少,如今又有傀三牵制他们之注意力,天迹法儒二人要针对风末之灾,想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只可惜君奉天之弟子太过愚蠢跳脱,要成大事难以指望。地冥道:不过这样的人,往往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这一次她被君奉天所擒,想必是使出浑身解数才得以逃脱。不知道这次,她又会给眩者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落下,奚长歌灰头土脸地走了进来。
冥冥之神。她垂头丧气地说。
地冥默不作声,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她。
她看着面前神灵高高在上的背影,叹了口气,说道:是长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您失望了。请冥冥之神责罚。
地冥冷冷哼了一声。长发一扬,一股劲气从身上迸出。奚长歌被这道劲气震得连连后退,猛得吐出一口胸中淤血,缓过来一口气,急忙行礼:多谢冥冥之神!
地冥的声音这才缓和下来。
责罚暂且寄下。眩者为你清除体内由于过度使用血闇之力而留下的伤患,是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奚长歌眼睛一亮,恨不得剖肝沥胆以示忠心:请冥冥之神示下!
风末之灾即将开启,眩者要为天迹送上一台好戏。地冥转过身来,俯视着奚长歌的头顶,语气温柔而眼神幽森:这一次,吾不希望再看到君奉天来搅局。
遵命!奚长歌匆匆领命而退。
奚长歌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永夜剧场中,地冥的声音幽幽响起:君奉天,摧毁你那高高在上的傲骨,就是眩者最喜欢的事情啊。
天迹气急败坏地来找君奉天。
你徒弟真是厉害,瞧瞧,这都是什么鬼玩意儿!神毓逍遥气疯了,把一个简陋的槐木偶人丢到君奉天怀里。
君奉天一见那偶人,不知道是误会了什么,一时有口难言。
好在他很快就搞清楚,这个槐木偶人是奚长歌做出来的另一个自己,用以骗过天迹放在仙脚的一缕神念。而她本人,则早已逃之夭夭。
君奉天放下心来,又很快蹙起了眉头。
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奇门歪道居然骗到我头上来了!下次再见到她,一定要她好看!天迹大声嚷嚷道。
这是仙门的咒法,她所接触过的人里,只有你我二人懂得。君奉天道。
那就是师弟你教的了?教得好!紧急之时也可以用作保命之道!天迹口风顿转,欲盖弥彰。
明明是你算了。意识到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君奉天识相地闭嘴了。
天迹却还不依不饶,大呼小叫道:明明是我什么?你该不会是要说是我教的她吧?天哪,等一等!他一脸吃惊的表情,不可置信地说:难不成真的是我
为今之计,还需要尽快将她擒回,阻止她继续为恶。君奉天凝眉问道:你回仙门查阅典籍,可有收获?
天迹两手一摊。
那看来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吗?君奉天沉吟道。
看开点,师弟。天迹大气地拍拍君奉天肩膀,说:如果失败,也是她命该如此。反正最糟的结果,也只不过是长歌没命,总比让她造成更多血案要好。放手一试吧,总算还有一丝机会。
君奉天沉重地点了点头。
冥冥之神的命令不容违逆。
奚长歌找到君奉天,不管不顾地朝这位昔日的师尊求救:
师尊,救我!
君奉天心下一紧,正法之剑差点直接出鞘。没想到他正急于找寻的人,竟会自己送上门来。他道:我以为我是你此刻最不愿见的人。你不是已借傀儡之术从仙脚逃了出去,现在为何又来自投罗网?
师尊!奚长歌仰面,脸上有隐隐的泪痕:您知道我之前所做的一切,皆非我本性我的时间不多,我知道我的本命魂识被地冥禁锢在何处,但我自己无法破坏她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求师尊助我一臂!但凡能脱出贼人控制,不管此后是死是活,长歌都无怨言!
这一刻,君奉天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昏迷之前,那个哀切至极的眼神。
你要如何取信我?君奉天问道:你该如何说服我,你真是心性转变,又或者一切皆是你自导自演?
奚长歌失魂落魄地看着他。
是是这样没错,吾已全然败坏了师尊对吾的信任不错,已造下诸多杀孽的我,又有何资格敢说脱出黑暗控制?此时此刻,无论往何处走,弟子终究难逃一死我明白了。她惨笑道。
无论往何处走终究难逃一死君奉天明白她所说都是真的,内心微微颤抖。
不行!她声音忽而坚定:就算只剩下死路一条,我也绝不容许自己再在这条黑暗的路上走下去。
奚长歌一拜到地。
师尊,若你还念今生你我师徒之缘,便再助徒儿这最后一次。若是不成,吾安然就死。若事成,到裁罪之日,吾不会劳师尊动手,自会在儒门众人面前自决谢罪!
她脸色灰败,但眼神充满决绝。
君奉天无言以对。
吾可以助你。过了一会儿,君奉天道,但有一个条件。
奚长歌心里又升起一线希望。
忽然,君奉天并指一划,将数道剑气打入奚长歌体内,封锁她奇经八脉。这比单纯的点穴狠厉更多,后者稍一运内力,便感到四肢百骸如被万剑寸裂,一身真气尽成虚设。
奚长歌强忍痛楚,若无其事地笑道:要封我功体,师尊才能相信我吗?值得了。她的笑容里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意。
勿多言了,走吧。君奉天不再看她。
坐落在弥山脚下的玉水湾,这一日迎来了新的访客。奚长歌带着君奉天,沿着溪涧,一步一步朝山上走去。
我的本命魂识,被禁锢在一个山洞里,是我上次来此执行任务时无意间发现的。山上设有阵法,凡踏入之人都会被困进阵中,若不能在一个对时之内破阵而出,便只能困到死。我之前携带着地冥所赐的王令,因此不会被迷阵所阻。不过任务完成以后,我已将王令交回。咱们这一次可是要小心了。
奚长歌经脉受封,眼下身体素质一如凡人,走了半程山路就气喘吁吁。反观君奉天,衣冠不乱,足不染尘,烨然若神,只是毫无出手帮忙之意。
奚长歌也倔强的很。她虽然脚步渐渐慢下来,偶尔扶着山岩喘口气,汗水沿着额角滴到衣领里,却始终不曾开口求助。
两人一边行走,一边在心里暗暗防备。走着走着,眼前景色忽然一变,只见落叶如刀,草木成兵,山间一切都成了他们的敌人,气势汹汹地朝君奉天二人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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