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全文(169)
就在那冰冷的剑刃将要侧划向她脖颈时,那黑袍人的动作忽然被迫顿住,衡玉蓦地看去,只见是一条锁链从他脖子前绕过,拖住了他的动作。
吉娘子,你快走!
双手锁着铁链的太子以手上锁链拼力勒住那黑袍人的脖颈,一边对衡玉急声催促道。
黑袍人几近无法呼吸之下,抬肘重重击向身后的太子。
太子身形一躬,口中涌出腥锈之气,却仍未有松开那黑袍人。
此时此刻,眼看便要窒息的黑袍人再顾不得许多,手中剑锋一转,便要往后倒刺而去!
噗嗤
利刃没入血肉之声响起。
一把利剑,先一步贯穿了他的心口。
随着衡玉将剑拔出的动作,鲜血涌溅如注。
衡玉顾不得去理会心中不适,看向太子:殿下,走!
太子匆匆点头,来不及多问半句,随着他将缚着锁链的双手移开,那黑袍人倒在了他脚下。
殿下,这里!
太子跟着衡玉来到后窗处,从此处出了书房,外面大雨滂沱,将太子行走间的锁链相击之音淹没了大半。
然而方才书房内隐隐约约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守夜的女使,她提着灯打开了书房的门,入内查看
另一边,衡玉与太子刚来至后墙下,便听得墙外有整肃的脚步声响起。
衡玉抬手拦下了太子,与他比了噤声的手势此时正是府中卫军巡逻经过此处的时辰。
那些人与衡玉二人只一墙之隔,就在衡玉焦灼地等待着他们尽快离去之际,只听得那些人当中有人道:不对,此处似有人走过的痕迹
雨夜方便掩饰声响,但再如何小心也免不了要留下些泥泞痕迹
而这些人敏锐至极,便是雨夜巡逻,也未有放过一丝疑点。
难道有人闯入了殿下居院?!
快,进去看看
太子面色一紧,下意识地看向身后,只觉隐隐约约似也有声音传了过来。
而正是此时,一阵更加嘈杂的声音远远地传近
有人强闯西院,速速前去查看!
墙外有声音打断了那些人本欲由后门入此院的动作。
那些脚步声迅速远去,衡玉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眼望向西面方向。
韶言?!
是韶言!
是他去了西院,制造出了混乱,分散了府中各处巡逻卫军的注意力想要借此声东击西,助她在此行事!
李蔚疑心甚重,纵是她府中卫军,却也不可能人人皆清楚知晓太子被软禁在何处,他们和她此前一样,只看得到西院把守森严,此时听得西院出了事,自然都要立刻赶过去
这便是韶言的目的!
看着那些星星点点朝着西院靠近的火光,衡玉霎时间红透了眼睛,却没有任何可拿来犹豫耽搁的时间。
此处临近花园,太子从旁寻到搬来了一架用以打理花树的木梯,竖在墙下,他在旁扶着:吉娘子,你先出去!快!
衡玉没有推让,点头提裙爬上了梯子,跳下了院墙。
太子也很快跳了下来,二人都受了些伤,但谁都没有片刻停留,太子跟在衡玉身后,一路往长公主府的后院方向快步而去。
快一些,再快一些
太子一人的性命安危,可挽千千万万条性命!
无论如何,今夜她都一定要将太子平安带离此地!
此一刻,衡玉脑子里只这一个念头。
西院那边的动静也惊动了其蓁,待她赶到时,府中侍卫已抓住了那私闯之人。
怎会是郎君?看着那被两名侍卫带出来的少年,其蓁皱起了眉:郎君怎会在此处?
我不过只是不慎误入而已少年显得忐忑无措:其蓁姑姑,此处可是有何不妥之处吗?
郎君说是误入,那又为何要行藏躲鬼祟之举!为首的侍卫目色锐利:单凭此等谎话,便想蒙混过关不成?此前殿下有令,凡闯入此地者,格杀勿论!
放肆。其蓁呵斥了一句:郎君纵是有过,却也还是府中的郎君,理应要交由殿下亲自处置,而轮不到尔等来训斥发落。
那侍卫闻言眼底闪过不以为然的傲慢之色。
府中有几人会真正拿他当作什么郎君来看?
其蓁深深看了韶言一眼,冷然道:先带下去,待我入宫禀明殿下之后,再行由殿下定夺。
那为首的侍卫虽有不满,但也知晓分寸,抬手示意手下之人将少年带了下去。
正是此时,忽有一声尖锐的鸣响盘旋着在夜空中响起
声如鸣镝,却更胜数倍!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头顶,夜幕雨帘垂落,雨珠砸在脸上,让他们纷纷色变。
不好!
那为首的侍卫猛地回过神来,视线狠狠剜向韶言:中计了!
追!
他沉喝一声,立时带人往那声音的来源处而去。
那道尖锐的鸣响,起自府邸后院方向。
衡玉选在此处拉响暗号,是因此处临近后门,有近十名侍卫于出入处把守,她与太子没有任何避开这些人的视线逃出去的可能
而再如何防守森严,却也到底只有一墙之隔即可出府,出路就在眼前了。
若王副将他们果真能够出现,此处无疑是最便于脱身的选择
受鸣镝声吸引,把守在此的侍卫已围了过来。
衡玉和太子很快无处躲藏,被他们持刀团团围起。
下一刻,有道道黑影从天而降,与雨幕一同落下。
雨水与剑光交织,血雾弥漫。
一片厮杀中,王敬勇来至衡玉身前,挥剑砍断了缚着太子双手的锁链。
与王敬勇一同潜伏在暗处的,皆是萧牧身边一等一的心腹亲兵,个个皆有以一当百之勇。
他们很快杀出了一条路,王敬勇砍下后门门锁,一脚将门踹开,护着衡玉和太子走了出去。
而此时,那些闻声而来的侍卫已经赶到。
其蓁疾步走在人前,看着已跨出后门的那道身影,紧紧握着的手指松开了些许,声音却紧绷至极:绝不能让他们离开!
她脚下未停,跟着那些侍卫一同快步追出去。
将此人带走,她可以助我们出城!混乱中,衡玉高声道。
她声音刚落,掩护断后的蓝青抛出一物,落地之际嘭地炸开来,一时间呛鼻的火药气息与浓雾在周身弥漫,阻挡了那些侍卫的视线。
蓝青趁此机会抓过其蓁,往后退去。
飞驰而来的两辆马车经过此处,尚未停稳,王敬勇便带着衡玉等人立刻飞身上车,余下的蓝青等人则迅速上马,动作配合一气呵成,未曾有片刻耽搁地离开了此处,往出城的方向而去。
他娘的!
为首的侍卫破口大骂,急得头都要掉了:快追!速速通知各处,务必要拦下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出了城!否则你我统统都得以死谢罪!
是!
前面,在前面街角调转方向,走右边的暗巷往北!将身后追兵甩开了一段距离后,衡玉打起车帘交待赶车之人。
赶车的正是萧牧身边的近随十一,他闻言提醒道:吉画师,那条路出不了城!
不出城,方才是骗他们的。衡玉说着,看向坐在对面的太子:护送太子殿下回宫
十一听得惊住此时回宫?!
宫中早已被永阳长公主控制,此时怎能回去!
车厢内,太子与衡玉四目相接之下,目色坚定地点了头。
没错,他要回宫。
他也必须回宫。
他被姑母软禁在此多日,下至百姓,上到朝臣,皆当他已被刺杀身亡。
若此时不立即赶回,出现在朝臣面前,姑母只怕有的是手段让他彻底消失,此后或无人再信世间还有李昶此人
因此,在姑母尚未来得及使出应对手段之前,这个先机,他必须要占下。
此前将军有令,命我等一切听从吉画师与太子殿下安排。王敬勇面上没有犹疑,交待十一:护送殿下回宫!
十一肃声应是,喝了声驾!,马车飞快地往宫城方向而去。
而车内的蓝青,此时手持匕首,正横在其蓁脖间。
入宫诸事,便要劳烦其蓁姑姑了。衡玉看着她说道。
其蓁嘴角紧绷未语。
宫中左右监门皆换上了长公主殿下的人,若无她在前引路,太子绝无顺利回宫的可能。
狭小的车厢内无比拥挤,但此时纵是太子也顾不得在意,他的视线落在了那手持匕首的年轻人脸上,眼中有着意外之色:蓝青?
蓝青闻声垂下了眼,未曾作答。
太子却已确认了。
那是敬之身边的近随,之后跟着二弟去了北地,他怎会认不出?
想到这些年来的种种,太子心中滋味繁杂。
被关在长公主府的这些时日,他已将往昔种种悉数都想明白了。
时家也好,二弟造反也罢,甚至云朝之死不过都是姑母行棋之下的牺牲品罢了。
他未有沉浸在此心绪之中,而是向衡玉几人抬手:多谢吉娘子与诸位舍命相救之恩。
道谢后,他的视线终落向衡玉:回宫在即,还要烦劳吉娘子将如今宫中与各处的局面细说一番
车外雨水稍歇。
此时已进四更,再有一个时辰,待入五更,官街鼓一响,坊市门皆启,百官便也到了上朝的时辰
衡玉于心中算着时辰,这也是她选在子时行动的原因,为的便是让百官亲眼看到太子归来还朝。
甘露殿内,永阳长公主已起身。
宫娥服侍她穿戴整齐后,她自内殿而出,随口问刘潜:姜令公可愿写下那陈罪书?
回殿下,那姜正辅不识抬举,殿下已给他一日时间思虑,他却至今未曾点头
长公主以可轻恕姜氏族亲为条件,使姜正辅写下亲笔谢罪书
不写便不写罢。永阳长公主不以为意地道:总归本宫本也不甚看重这些所谓规矩,无非是底下那些人的提议罢了
她看向殿外,道:总归今日也无太阳可等了,不如便早些送姜家阿兄上路吧。
刘潜应下,缓缓退了出去。
不多时,一名内监匆匆走进了殿中行礼,压低了声音禀道:殿下,东宫那边贾医官已经招认了,太子妃的确已有孕在身!
哦?永阳长公主微一抬眉。
明天更
这个时候请假很不应该,但感冒严重,一天都头疼昏昏沉沉的,躺半天了吃了药还是不行,只能早点睡,明天早点写。
最近这轮流感非常凶猛,大家注意防护,晚安。
第262章 自当誓死跟随
她理了理袍袖,那广袖边沿处拿金线绣着蟠龙祥云纹。
太子妃既有孕在身那本宫这做长辈的,理当是要去看一看的。永阳长公主含笑出了内殿,身后宫娥内监相随。
天色尚未放亮,雨水已停。
宫娥手中提着的宫灯,照亮了脚下积水,水光里倒映着的是宫娥内监们垂着头噤若寒蝉的表情。
永阳长公主带人入了东宫,守夜的宫娥全然无力相拦。
长公主殿下留步,太子妃尚未起身
内殿中,月见听得动静刚想要阻拦,便被永阳长公主身侧的两名内侍强行押了下去。
昶儿宫中的人怎个个如此不识趣一路进来,聒噪得厉害。永阳长公主叹了口气,看向床榻之上刚被惊醒、披着发坐在那里仅着中衣的太子妃,含笑称赞道:还是太子妃从容镇定,不愧是我李家儿媳。
姑母这般时辰来此不知所为何事?太子妃身前以锦被遮挡,满眼戒备地问。
永阳长公主的视线落在她腹部,笑着问:侄媳有孕在身,如此喜事,为何要瞒着本宫呢?
太子妃眼神骤紧。
也是。永阳长公主语气感慨地道:侄媳不信我这个做姑母的便是嘉仪一个小女郎,也要偷偷送出宫去藏起来,生怕本宫对她做些什么,更何况此时腹中这个,极有可能是个小皇孙呢?
她说话间,已来至床榻边,如同一个寻常的长辈在榻边坐了下来。
语气也是寻常温和的:只是侄媳将此事瞒得这般严实,究竟是打算借这腹中孩儿,来做些什么呢?
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太子妃只觉遍体生寒,她下意识地往床内蜷缩着,紧紧抓着身前的锦被。
侄媳怎这般怕我?难道我是什么吃人的洪水猛兽不成?
洪水猛兽尚不足惧太子妃定声道:猛兽吃人,乃寻常事。人吃人,却不常见。
永阳长公主轻笑了一声:人吃人怎不常见呢,只是侄媳见得少亦或是不以为意罢了须知这世间,吃人者遍地都是,尤其是男子吃女子,更是稀疏平常。也就是昶儿相比寻常男子温善专情一些,才叫侄媳这般不知世间疾苦了。
太子妃红了眼睛:正因殿下温善,才会被你蒙骗多时
是啊。永阳长公主未曾否认,闲叙般道:昶儿生来即为太子人站得高了,所见便皆为温善面孔。此路过坦,未曾遭受过什么挫折欺骗,难免要天真一些。但昶儿虽仁善,却胜在并不蠢笨,早在他那父皇驾崩后,他便已隐约有些怀疑本宫了
但他听闻本宫突发急症,且症状与我那皇兄一般无二之时,他又动摇了,遂猜想是否下毒者另有其人,我与他那父皇皆是为人所害。永阳长公主喟叹道:他还是太善良心软,因此目光局限了些,大约是想不到世上会有人以毒伤自身
听她说这些,太子妃心中寒意愈盛。
一则是对方语气中近乎旁观者一般的冷血与漠然。
二则便是,对方既将这些说与她听,显然不会留给她说出去的机会
随着两名内侍走过来,永阳长公主施施然起了身:本宫还要去往延英殿听政,便不在此处多留了。
看清那其中一名内侍手中捧着的白绫,太子妃面色惊惶:来人!
而她话音未落,确有脚步声快步闯入内殿。
看着那些手中持刀围进来的东宫禁卫,永阳长公主淡声道:尔等倒是忠心。
东宫禁卫统领肃然道:请长公主殿下离开此处!
永阳长公主嗤笑一声:这宫中何处是本宫来不得的,倒是你们,竟到当下还认不清局势么太子已死,你们死守着这座无主东宫,究竟意义何在?
调动了禁卫前来的项嬷嬷来到榻边,替太子妃匆匆披衣,扶着人下了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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