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吉时已到全文(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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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来崇文馆学士,掌宫中经籍,授储君皇子以治国之道,乃至参谋议,纳谏言诸如种种,岂是区区女郎可以胜任的?
    没错,况且这吉家娘子年岁实在尚轻
    诸卿的担忧,朕都明白。皇帝含笑道:但朕已然认真考量过,吉家娘子深得晴寒先生真传,自教授嘉仪以来,朕便一直在留意其言行与相授之道,无论是学识见识,亦或是阅历胸襟,更甚是品性大义,吉娘子皆当得学士之职。
    陛下此言臣实难认同。仍有大臣道:吉家娘子教授嘉仪公主,或称得上合宜,可教授公主之道,岂可用在来日储君身上?
    女子再有才情,也难逃闺阁之气,终究难登大雅之堂,更何况涉及朝堂国事
    臣等知道,吉家娘子此番护驾有功,且是大功,陛下如何重赏,臣等皆无异议,可这崇文馆学士之职却是万万不可轻易儿戏啊!
    臣亦认为,吉家娘子不堪此任!
    见皇帝拿起了御笔,不知在写些什么,像是根本没在听他们的话,众人不由愈发着急了。
    有人壮着胆子轻轻推了下前面的青年。
    范阳王,您不劝一劝陛下吗?那官员压低了声音提醒道:您的话,陛下必然能听得进去。
    下一刻,便见那青年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那名官员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来,一句打搅了险些脱口而出。
    却听那青年认真问:当真?
    那官员点头如捣蒜。
    如今谁不知范阳王最得陛下信重!
    时敬之遂出列。
    臣认为,吉娘子远远担得起崇文馆学士之职,陛下圣明,目光深远,乃天下之福。青年人的声音洪亮有力。
    那么官员张了张嘴巴:?!
    殿中一静之后,湘王高声道:范阳王所言极是!本王附议!
    范阳王救过他的命不提,甚至真正的身份竟是他幼时便钦佩不已的敬之兄长管她什么娘子呢,皇兄和敬之兄长都赞成的事,他自然更是双手双脚赞成!
    这
    臣还是认为,此事太过轻率儿戏!
    无妨。皇帝持笔笑着看向众臣:还有哪位爱卿反对?朕一并记下。
    群臣:?
    合着陛下在记这个?
    记下要作何!
    总不能交给范阳王,加入暗杀名单吧!有消息灵通的官员已知晓了时敬之与吉家娘子准备议亲之事。
    诸卿之所以反对,不外乎是质疑吉娘子的学识、能力不足以与崇文馆学士之位相配。皇帝笑意温润:那朕三日后,便于崇文馆内设下辩台,凡质疑者,皆可与吉娘子辩议至于辩题,由朕亲拟,明日即交由各位手中,以便早做准备。
    陛下这莫不是在玩笑?
    我等身为朝廷命官,岂能合起来欺负一个小女郎?传出去岂非要贻笑大方!
    皇帝笑意更盛几分:若诸位爱卿得胜,朕即不再提及此事。
    百官闻言交换着视线,或无奈摇头,或觉荒谬胡闹。
    但若不比,陛下定不会改变主意
    众人商议了好半晌,最终推举出了一人,与衡玉对辨台院,湛御史。
    那帮大臣们,可是狡猾得很!嘴上说着老师只是区区女郎,不值一提,可到头来却将湛御史推了出来!
    湛御史可是一桐书院出身的进士!放眼朝堂之上,谁能吵得过他!
    嘉仪公主叉着腰,又急又气,来回踱步。
    如此才好。衡玉坐在书案后,整理着手边书册。
    可是老师您有把握吗?嘉仪走过来,满眼担忧。
    有没有,都要一试。衡玉未作出云淡风轻之色,更不掩饰眼中对赢的渴望与坚定:我会全力以赴的。
    当晚,衡玉刚回到家中,便被自家兄长塞进了书房里。
    这几本辩纪,你需熟读!
    这是我托一桐书院里的好友寻来的!
    还有这些,这些是时节使让人送来的吉南弦压低声音道:我看了几眼,竟正是那湛御史的弱点所在!
    辩赛不仅需要阅历学识,亦要精通此中技巧,甚至是对方弱点。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看着一册册被塞到怀中的东西,衡玉默然。
    看得出来,大家的确很想让她赢了。
    只是这本湛御史的弱点
    衡玉不由道:他该不会使人给湛御史下药什么的吧?
    吉南弦认真想了想,摇头道:应当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吧?
    是,不是不应当,而是不能如此明目张胆
    是非观,比赛第二什么的,不存在了。
    衡玉不禁意识到,权势二字,果然迷人眼
    阿衡,好好准备着,你嫂嫂正亲自在厨房为你熬补汤!吉南弦寄予厚望地看着妹妹:一定要赢!
    若阿衡赢了,便要常留在崇文馆
    阿衡在,家便在!
    不过,话说回来
    未来妹婿难道不曾想到此一点?
    竟也这般不遗余力地想让阿衡赢得辩赛?
    就不怕日后阿衡没法儿随他回范阳吗?
    吉南弦怀着疑惑的心情离开了书房,不忘替妹妹亲手关门,关门之际又给予妹妹你可以的眼神鼓舞。
    末了,他心中得出答案妹婿此人,觉悟了得,实非凡夫俗子可比啊。
    三日很快过去。
    这场由天子出题,设于崇文馆内的辩赛,已早在京中传开,又因一方是女子之故,以崇文馆学士之位做赌,而备受瞩目。
    且此次辩赛,百官宗室公侯皆可到场旁听。
    看着那些乌压压的人,衡玉盘腿坐于辩台蒲团之上,只觉有些想冒冷汗。
    圣人是否过于看得起她了
    这般阵势下,若她输了,往后还要如何在京中行走?
    想到那丢脸的画面,衡玉头皮发麻。
    今日这局面,不赢实在很难收场。
    而坐于衡玉对面的那位湛御史,此时闭目养神,悠哉中透着几分不屑,似全然未曾将面前的小女郎放在眼中。
    随着三足香炉中的一炷青香被点燃,那着粉青色襦裙的少女抬手与他互行辩礼之际,湛御史仍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辩始
    内监的高唱声传开,四下皆静。
    少女清脆的声音率先响起。
    湛御史对答,姿态语气于无形中透出倨傲之感。
    这一日为观宁元年,六月廿一,天子百官诸公注视之下,年仅十九的少女,神态从容不迫,字字清晰有力。
    面对富国之政的辩题,非但可引经据典,更语出新颖,角度开阔,佐证之下,细致到各地州府县镇风土民俗,乃至地貌、兵事、农事,皆信手拈来。
    湛御史原本的风轻云淡早已不复存在。
    从质疑,到惊诧,再到真正正视这个对手
    是对手,不再是所谓女郎。
    辩台之上,二人对辩,你来我往。
    辩台之下,此前那些持反对之言的官员们个个面色精彩纷呈。
    再看向那湛御史,不免便有人暗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还好辩台上的不是自己!
    这场辩赛,从晨起,一直至暮时。
    却几乎无人离座,反而是闻讯而来的宫人越来越多,挤在崇文馆外探着头往里面瞧。
    随着少女的声音落地,数息之下的静谧后
    湛某湛御史起身来,抬手,垂下了头:认输了。
    四下雷动。
    衡玉起身,抬手还礼:承让。
    老师!
    嘉仪高兴地蹦了起来,兴奋难当地朝衡玉挥手:老师赢了!
    对上女孩子那张稚嫩雀跃的脸庞,从始至终皆紧绷着的衡玉鼻头陡然一酸,朝着嘉仪露出笑意。
    四下目光各异,震惊,钦佩,质疑,依旧高高在上不屑一顾
    衡玉半点不介怀。
    赢了就好。
    她很需要赢这一场。
    十八九岁的年纪,再如何,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说破了天,也还是个女郎而已!崇文馆内从未有过女学士!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官员忿忿不平地道。
    衡玉朝他看过去:女郎如何,男子又如何?敢问这位大人,我等女郎究竟输在何处?
    这世道如此,任何高低胜负权势之争,若一旦出现女子胜出的情况,便总会冒出来与性别有关的争议质疑
    而衡玉不欲回避。
    女子生性柔弱心志不坚,心胸狭窄善妇人之妒,眼界狭隘迟钝,千百年来,向来如此!那名官员心中过于愤懑,也站起了身来,直视着衡玉。
    向来如此吗?衡玉迎着那道咄咄视线,毫无退缩之色:上古女娲开天造世,嫘祖创养蚕之道,木兰亦可驰骋沙场,而诸位大人所读之《尚书》,曾被一把火焚尽,是得伏胜之女羲娥,口授相传,方才得以重现流传于世。除此之外,更有诸多以学术才情千古留名者,真如群星灿烂,不胜枚举试问,这便是大人口中的千百年来,皆是如此吗?
    巧舌如簧!听得四下隐起的议论声,那名官员再次冷笑出声:你随口挑拣几人便欲证明女子不输男子,简直荒谬可笑若谈作为成就,随处可见皆为男子,还用得着我来一一举例吗?
    那大人可曾想过,有作为成就者,为何多为男子?衡玉问罢,即自答道:正因不公。
    那官员紧紧皱眉。
    自古以来,女子莫说求学,便是离开家门都是难事,她们被束于宅中,为后宅琐事所缚,自生下起,便被告知女子不如男子在此等恶劣的不公之下,她们仍能有此成就,岂非恰恰更能证明,她们的才智本就不输男子?若将她们置于与男子同等的环境之下,予以相同的条件,她们亦能做出不输男子的成就。
    少女的声音传出辩台:没有人生来即是目光狭隘之人,我自认亦无太多过人之处,不外乎是幸运而已,若她们与我一般有书可读,有目可观天下,又岂会成为诸位大人口中的善妒无用者?
    男女之论,本不该势如水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当各擅其长,如此方为利国利民之长久计
    她自知,这背后亦有利益牵扯,千百年来,那些人不会不清楚这些道理,不外乎是得益者的高傲与装聋作哑罢了
    但她要的,也不是令他们心服口服。
    她只需要赢,只需要堵住他们的嘴,让他们住口。
    赢了之后,站在更高处,才能有更多施为。
    所以,伶牙俐齿也好,巧舌如簧也好,言辞刁钻也无妨,只要能赢就行。
    果然巧言善辩!那官员拂袖离去,一幅不愿与女子争长短的模样。
    老师!
    嘉仪公主快步来到辩台之上,抓住衡玉的手,小小的脊背挺得笔直。
    父皇说,老师今日这场辩赛,是为了千万人,也是为了她这个皇长女
    小小的孩子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看向衡玉的眼睛里满含振奋与朝气。
    衡玉拉着她的手,出了辩台。
    众人围上来。
    阿衡今日赢得当真漂亮极了。韶言今日也来了,特意来看这场辩赛。
    金家郎君也走了过来,满眼钦佩地向衡玉施礼:吉娘子今日所言,字字珠玑,叫人醍醐灌顶,少陵受益匪浅。
    不去瞧瞧?看着被众人围起来的衡玉,皇帝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身侧之人。
    不去,她应当站在那里被人钦佩仰慕,接受一切恭贺。时敬之含笑看着衡玉,恰逢她也朝他看过来。
    四目相接,二人隔着喧闹遥遥相望而笑。
    嗯大度。皇帝给予肯定地点头,不过话说回来,你可怪朕此番决定?吉娘子既任崇文馆学士,便不能常与你在范阳久住了。
    时敬之:她能做她想做之事,更为重要。若与我成亲,便要将她缚住,这亲不成也罢。
    这个可不能也罢!皇帝赶忙道:朕还要给你们赐婚
    媒人的活儿已被抢走了,总不能连赐婚的机会也不给他吧?
    赢了没有?赢了没有!
    时府内,坐在四轮车椅上的萧夫人恨不能立即跑进宫里亲眼去瞧个究竟。
    赢了!
    直到春卷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夫人,吉娘子赢了!
    当真?!萧夫人双手扶在椅侧,猛地站了起来。
    而后又陡然坐了回去。
    众女使:?!
    夫人方才竟站起了一瞬?!
    天色已晚,然而马尚书府中,二姑娘马映柳房中,此时却挤满了一群衣着鲜亮的小姑娘们。
    她们也在等着消息。
    前来报信的是马哲
    赢了,阿衡赢了!
    啊!马映柳兴奋地惊叫一声:我便知道,我便知道!
    我可是听说,阿衡非但赢了辩赛,还将吏部尚书那老顽固堵得哑口无言呢!好友得胜,马哲亦是兴奋难当:那可是湛御史啊,阿父上回被他弹劾骂了一顿,气得愣是三天没下床!此等神人,竟也败在阿衡手下了!且据说那是心服口服!
    吉娘子真厉害!
    竟连御史大人都能赢过!
    彼时吉娘子做了郡主老师,我便知道定非寻常人了!
    映柳,吉娘子如今已成了崇文馆学士,那她还办书院不办了?
    对啊对啊我还想拜吉娘子做先生呢。
    马哲则道:阿衡今日这场辩赛必是要名留青史了想来过两日便会有人整理成册印制出来,我要买上百八十册给供起来!
    我也想要我也想要!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如晨早森林的鸟儿,迎着朝阳扇动了羽毛。
    此乃一角而已。
    衡玉这场辩赛打下来,已然轰动京师。
    很快,授职崇文馆的圣旨,便送进了吉家。
    再隔数日,又有一道圣旨送达,是为赐婚而来。
    圣旨之上,是为范阳王时敬之与崇文馆学士吉衡玉赐婚
    这道旨意,亦极快地在京中传开,引起了一番热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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