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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朝柏松好多了——相比于之前来说,总算有了些活人气。
他睁着眼睛看着上方,“嗬嗬”喘气,看到江霁,目光倏然顿住,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般道:“你是……江霁?”
江霁冷漠地“嗯”了声。
朝柏松瞬间挣扎着坐起来,看着他,目光中有着怀念:“我一直在找你。”
江霁却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如果追杀也算是找的话。”
朝柏松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道:“那并不是我的意思,我并不知道阿辞早已被……”
他垂下头,一瞬间老了许多:“此事是我的疏忽,我向你赔罪。”
江霁冷声道:“你的罪还多着呢,我仙灵宗上上下下八万人的亡魂都在等着你的赔罪!”
朝柏松却道:“不,你听见的传言并不是真的,仙灵宗的灭门……其实与朝天阙和百圣门无关。”
他叹息道:“当初我们赶到的时候,仙灵宗已经自封住了,同现在一样,外人进不来,里面的邪气也出不去。”
“你的父母……很伟大。”朝柏松眼中流露出敬佩之意。
“越出和月妹发现自己被感染的时候,第一时间封住了宗门,所有弟子不得外出,然后地毯式一一排查过去,发现所有弟子都被感染了。而感染源就是后山的那道邪气裂隙。”
“好消息是,他们被感染的时间尚短,还能保有神智;坏消息是……只要被感染,就没有治愈可能,最后只有变成腐尸一个结局。”
江霁看出他不在说谎,藏在袖口里的手握成拳,沉声问:“然后呢?”
朝柏松眼中流露出遗憾、惋惜和敬重:“然后他们自戕了。”
江霁身体一震。
朝柏松继续道:“仙灵宗啊……也许是因为宗主的以身作则,也许是因为长老的身做表率,也许是因为仙灵宗的弟子们个个都铮铮有骨气……在越出和月妹相继自戕后,剩下的、所有的仙灵宗弟子,全部跟着自戕了。”
他至今回想起那个场面还是会觉得震撼。
八万人,八万多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纷纷自戕,溅出的血落到雪灵河里,染红了仙灵宗的雪灵河。
八万枯骨落在地上,铺成了皑皑骨堆。
血河蜿蜒千里,染红了沿路土地。
拼士八万血,守得家门在。
在那瞬间,“天地为愁,草木凄悲,吊祭不至,精魂何依”*。
八万人同时赴死,所有本命灵剑在那刹那全部崩碎,化作无数光点,将那些散逸的黑气堵回了裂隙里。
但这还没有结束。
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后,即使是肉.身死亡,灵神也依旧可以留存。
于是……
江越出、容月领头,用灵神堵住了裂隙,所有还能留存灵神的弟子有样学样,也纷纷上前,用凡胎堵住了裂隙。他们一个接一个,悍不畏死,仆仆来赴,去赴一场看不见来生的约。
即便死了,忠魂也依旧恪守在家园上,保护着芸芸众生,抵挡着外敌入侵。
三千亡魂簇拥在一起,承受着邪气的肆意冲撞,却分毫不曾移动位置,哪怕灵神被创到千疮百孔,仍然坚守在原地,不曾被撼动半分。
不愁无勇将,英魂守家门。
至于不能留下灵神的那些普通弟子……他们不知道邪气能不能侵占白骨,为了杜绝这种可能性,他们选择的自戕方式更为惨烈。
他们自爆了。
数万人自爆,身体与灵神爆炸的冲击波蔓延到整座山头,炸的宫宇支离破碎,炸的白骨无一残存。
一丝一毫被侵占的可能性都不给邪气留。
空中,半透明的灵神们固守在裂隙前;
地上,碎骨逶迤一地,甚至拼不出一具完整尸骨。
仙灵宗上下所有修士,以这种惨烈的方式,守了禁地整整十年,没有泄露一丝邪气,没有威胁到其他任何人。
他们做到了他们能做的最好,保护了他们想保护的。
直到现在,仙灵宗的大阵还在运转,坚不可摧,牢不可破,再坚守百年也毫不问题,甚至不需要任何支援。
英魂本身就是最牢固的盾。
朝柏松说到这便停了,双眼大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霁眼眶发红,紧咬牙关,双手已经不自觉握成拳,身体发颤,因为情绪波动过大,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一丝狰狞。
他恨,却发现这些年其实恨错了对象。
滔天恨意在心中翻滚,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把父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全部解救出来。
清梦握住他的手,小声而坚定地道:“我陪你一起去。”
江霁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朝柏松终于继续开口了,他自嘲地笑道:“我没有越出和月妹那样的魄力,在发现被感染后,第一时间是闭关,想试试能不能逼出邪气。”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失败了。”
他笑得惨淡:“朝天阙的护宗大阵早就破了,若不是有南无寺帮忙,朝天阙的邪气早就泄露出去了,百圣门的情况应当同我们差不多。乐欢来朝天阙拜访的时候,我在闭关,是阿辞代为接待的。”
他痛苦地闭上眼:“然后乐欢就也被感染了。”
清梦想到邪物手上的净空大师的脸,眉心狠狠一跳,心头陡然浮现出不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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