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影帝老攻破镜重圆(21)
两人望着彼此,这次,沈伯远却没有推开他。
先生,先生。苏柚白叫了他两声,一声比一声轻,沈伯远呼吸却急促起来。
苏柚白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沈伯远手臂颤着,低头吻住了他。
南城今年下了几场细雪,沈伯远酿了米酒,苏柚白生意谈得很顺利,春节之后经常早早就回家,他们就坐在庭前聊天,管事说,苏柚白如今有了几分沈伯远的味道,衣服上染着墨香,跟教书先生一样雅致。
苏柚白笑了笑,到了晚上,沈伯远抱着他,他转身亲了亲他的下巴,过了一会儿又去亲他的唇,沈伯远脸红了,苏柚白笑起来,埋头趴在他身上,两人闹了一阵,苏柚白闭着眼,跟他说:
先生,祝你事事如意。
沈伯远低头亲他的眉心,苏柚白伸出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眼泪从眼角流下去,一直淌到枕头上。
天亮了。
耳边响起敲门声,管事的把醒酒汤放在桌上,跟他说:少爷,您喝点解解酒吧,昨天幸好孟少去接您,要不然这大雪天的再出意外,我们可就担心死了。
苏柚白缓了一阵,声音微哑:他去哪儿接的我?
管事讶然:您不记得了?您从百乐门出来直接去了冯老板的酒馆,唉,以后您可不能这么喝了,大醉伤身啊
后面的话,声音越飘越远,苏柚白没有听到,管事放下东西离开了,他在床上躺着,心脏被尖锥刺痛,他攥着被角,慢慢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新起身,吃了点东西,管事把工作文件整理提交过来了,放在书房。
他木然地翻着手里那些纸张,书桌有块没开封的墨,他拿起来闻了闻,笑着笑着,忽然落下泪来。
好美的梦啊。
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管事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孟信柯,苏柚白低头,缓了缓,问:哥,怎么了?
孟信柯面上又急又喜,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神情,胸膛起伏两下,他强忍住喜色,对苏柚白说:安山兄回来了!
苏柚白猛地一惊,站起身来,墨块砸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八月九日,《浮生》剧组正式进入收尾期,孟辉要求所有剧组成员全天待命,AB组机器一直开着,只等谢祁年和编剧组把结尾定下来就开拍。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
简遥感觉自己灵魂困在了角色里,经常半夜从梦里惊醒,脑子里全是剧情,单结尾他就梦到了十个不同的情节。
八月十日,剧组所有角色都接到了结局飞页,孟辉看完,手一挥:拍吧!
谢祁年化完妆,换上沈伯远的衣服,在空荡的休息室里,低头亲了亲简遥的眼眉:
遥遥,加油。
简遥抱着他,像他们第一次拍海报那样,揽住他的腰,这样深的依恋,是简遥,也是故事里的苏柚白。
他们一起走向结局。
作者有话说:
戏中戏结局要来啦
第42章 盛夏流年
苏柚白赶到了潞城, 他向沈伯远家里奔去,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开那扇门,结果门却是锁着的, 他惊愕了一瞬。
孟信柯说:是不是安山兄出去了?
苏柚白抑制住自己的心跳,点了点头,他打算在门外等等他,然而一直等到日落,依然没见到沈伯远回来,孟信柯也奇怪起来:
我听他的战友说,他今天就到,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 莫不是记错了日子?
苏柚白心也沉了沉, 可他是谁,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既然有了消息,说明沈伯远今天一定会回来,既然外面等不到,他就去里面等。
为了安全, 沈伯远家早就换了门锁,苏柚白开不了,他就绕到后院去,搓了搓手, 翻墙进去了,坐在墙上,他跟孟信柯说:哥, 你先回去吧, 我等他。
孟信柯点头:你自己注意安全。
苏柚白进了屋, 点了灯,屋里很久没人气,冷得像冰窖,他烧了火,翻出一件沈伯远的大衣,裹紧了自己,坐在庭前等他。
最后一丝日光消散在天边,他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等见了他要说什么呢?他想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想问他能不能多住一些时日,或者他会告诉他,自己真的好想他。
也许抱了太多期待,他想着想着竟然笑了起来:苏柚白,你好没出息。
然而就这么等了一天两夜,等到他手都僵了,沈伯远依然没有出现,门口炉碳的火渐渐变小,连一寸都照不亮了。
倏地,门外传来敲门声,惊醒了苏柚白,他心脏狂跳了一下,飞也似的跑去开门,中途险些被杂草绊倒。
门后站着的却不是心里念的人,孟信柯望着他,摇了摇头,说:柚白,别等了。
苏柚白垂下了眼睫,手慢慢地、慢慢地从门边滑了下去。
天边泛起鱼肚白,很奇怪,这次他竟没有落泪,他只是看着火红的早霞,怔住片刻,孟信柯并不知道这一刻他在想什么,只听他说了句:好。
这个字沉甸甸的,明明是早晨,却染上了暮色。
苏柚白走了,回到了他该去的地方。
在他离开后,孟信柯推开了隔壁院落的门,门里杂草丛生,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是有人在住的,庭前一个人佝偻着坐着,与苏柚白的姿势那么相似,形单影只,透着荒凉。
他走了。孟信柯对他说。
那个人缩在大衣里,一片木然,孟信柯看了他许久,突然上前一拳将他垂倒在地,他用了全身力气,眼睛都气红了。
那人眼睛里依然只有木讷。
为什么不见他?孟信柯气喘吁吁地质问。
那个人沉默良久,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握住了孟信柯的手腕,半晌怔然,他忽然低泣起来,哭得像个孩子,孟信柯一屁股坐在地上,面露苦涩:你们何苦呢?
谁都没有说话。
孟信柯重新站起来,他将火盆挪得近了些,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老友,说:安山兄,如果你还在乎他的话,应该与他当面说清楚,而不是一味逃避,你曾经说,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人生的权利,放在感情上,我认为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你中弹伤了肺、伤了腿,不愿意拖累柚白,但至少要保留他的选择权,
我曾经不理解你们之间的感情,都是男人,做好兄弟不行么,为什么一定要是爱情,可是,看到柚白这些年的成长,我忽然明白了一些,
你曾陪他从绝望中重新站起来,那时,你没有嫌弃一个没有家的孩子,如今他若是见到现在的你,也一定不会嫌弃,
孟信柯留下了一张纸条,写着南城地址,最后说了一句:安山兄,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
在他走后,那个人摸着那张纸条,一遍又一遍。
但他终究没有跨出这个院子。
一九三五年,敌人封锁了部分航运港口,试图掀起一轮经济战,逮捕了不少苏家和孟家主营工厂工人,苏柚白再次北上,联合华北制造商抵制外货,降低部分国货价格,为华北市场打开销路。
同年,报纸上一篇《提倡国货,振兴民族工业》的文章传遍祖国各地,作者是一个叫「思白」的青年人,更多实业家加入了爱国运动,学校失火、南方水灾、战争前线,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一九三六年,苏柚白与孟信柯成立了青年会,拿出了部分钱支持抗战工作,他们被敌方视为眼中钉,孟信柯劝苏柚白离开华北避难,苏柚白坚持将最后一批货物连同情报送往前线。
在和接头人碰面时,苏柚白意外被敌方盯上,他响应迅速,将工厂全部交给了孟信柯,自己则跟随接头人前往了中部统战枢纽。
那也是沈伯远曾经呆过的地方。
在那里,苏柚白找到了沈伯远留下的七十七封信,没来得及跟随转移,落在了这里。
信里写着细碎的生活,平平无奇,比如早上吃了窝头、今天写了几篇稿子普通到想不起来他曾到过前线,曾在枪炮战火里穿梭。
而每封信的结尾落款,都是:思白。
苏柚白抚摸着这两个字,笑着落下泪来,他轻轻吻着那些带着墨香的书信,像吻着心上人。
那日,夕阳极美,他怀揣着这些书信,找上大队队长,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一九三六年,苏柚白入伍,在军区进行战时训练,因为学得快、体能佳,是极好的种子,他被分到了空军第一大队。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他的枕下,一直存着几封信件,无论去哪里都带着,信件很特别,几张纸没有成文,只写满了「思白」两个字。
一九三七年七月,华北爆发特大规模战争,津北沦陷。
七月底,南城以「思白」这位报业青年为首,成立了文艺界救亡协会,十里洋场一片肃清。
战争之火,渐渐蔓延,一直持续到一九四三年年末。
白队,在写信啊?同队的卫长林扶着头盔凑过来,他们已经在战区呆了五个月了。
战场转移到东南亚以后,队里信件运输就有些困难,幸好这两年局势转好,总能寄出去。
苏柚白如今已经是空军第一大队队长,七年过去,他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这些年出生入死,身边不剩什么人了,卫长林是唯一留下的战友,和他一起成了一把手。
这些天,大家心情都很不错,抗战已近尾声,再过不久他们就能回家了,大家都想着信比人先到,讨个好彩头。
卫长林在咬着笔想句子的时候,苏柚白被叫去开会。
上级指示,抓紧一切机会反击,争取早日得到胜利,华北地区已经和敌军相持一段时间了,敌军也在观察我们的动向,如果咱们能打赢反攻战,就能逼他们上谈判桌!
咱们,要进入最后一波作战了!
苏柚白抿紧唇,答:是!
他回去将安排告诉了队里的战友们,卫长林的信才吭哧吭哧写了个开头,他撂下笔,说:那敢情好啊,咱们离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白队,什么时候集合?
苏柚白说:等指示吧。
他拍了一下卫长林的肩膀:继续写吧,再慢点,你回家了,信都没寄到。
卫长林哈哈一笑,说:唉,好难啊,不知道写什么,我出来那么多年,我娘估计都不记得他儿子长什么样了,你说她突然见到我,是不是得吓一跳!
苏柚白也跟着笑起来,营地外阳光很好,他重新拿起笔,把未完成的信写完。
【先生亲启。】
【与你一别数年,不知你如今是否安好?多年前,我在中部战区寻到你的信件,知你身体抱恙,总想问候,奈何这些年辗转多地,信件联络始终无法畅通,】
【我此刻在东南方,与你峡湾相隔,算算距离,其实不远,心中思念终于可以写尽,】
【你曾说「国家生死匹夫有责」,年少时,我不屑一顾,如今,目睹无数战友奋勇向前,才明白此话不虚。战场上,师长说,不畏死的才不会死,我每每登上战机,其实并不认同,】
【我想生、畏死,才能事事小心,在战场上谋定后动。】
【先生,我想再见你一面。】
【正是抱有这样的信念,才叫我存活至今,在我身后,有我爱的祖国和人民,亦有我牵挂的人,】
【有几次战斗失败,我听着外面连绵的炮火,便担心自己抵挡不住敌人的侵略,想着祖国万万人民饿着肚子奔波逃亡,想着你,是否还安康,今天吃了几碗饭,明天能不能睡得安稳,】
【所幸天佑祖国,天佑我们,战斗已近尾声,胜利的曙光即将到来,】
【再过几天,我们要去打最后一场仗了,相信很快就会结束,远征军已有大半回了祖国,我们紧随其后,】
【先生,你还记得《新世纪》吗,你曾跟我讲过,每一代人都在为祖国走向新世纪而努力,等战火尽散,想必那时的祖国已是太平人间。】
他笔尖一顿,又写道:
【另,我心中有件事徘徊已久,思量再三,还是写在最后:有句话我始终不曾对你说,待我们重逢,我说给你听。】
一九四四年,远征军强渡滇西进行反攻,历时八个月,收复缅北、滇西,此战成为敌方战败转折点。
一九四五年,联合国大会召开,敌军无条件投降。
一辆辆卡车、列车,载着战胜的军人们回到家乡,家乡土地被厚厚的血水浸染多年,残破却又欣欣向荣。
信柯,你好了没?潞城院落,一个女子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往外走,见人还不出来,就有些急了。
安山兄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孟信柯快走了两步,出了家门,沈伯远拄着拐站在车旁,孟信柯看了他一眼,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置:你这身衣服不错,新做的吧,看着挺精神。
沈伯远只略点了下头,「嗯」了一声,忍不住从怀里拿出小纸条,反复又看了几遍。
孟夫人替他问孟信柯:查好车次了吗?
孟信柯说:可不吗,路上不堵,二十多分钟到,咱们已经提前一个多小时了。
说着,车已经驶出去一大截了,路上行人多车也多,还有很多报童挥舞着手里的报纸,大声喊:我们胜利了!他们回家了!
一片欢欣鼓舞。
他们很快到了车站,人多得不像话,孟信柯说:全城的人都在了。
沈伯远几人挤到了最前面,有不少车展工作人员拦着,生怕大家太激动挤下站台。
终于熬过了一个小时,列车呼啸着驶入车站,车厢里,车站上,大家都沸腾了,很多人从车窗探头出来,也不管能不能看见,都热烈地打着招呼。
车停了,沈伯远紧攥着写有车厢号码的纸片,一眼不眨地盯着,乌央乌央的人提着大包小包走下来,和家人抱在一起。
人渐渐少了,整个车厢都清空了,他们始终没见到自己在等的人。
孟夫人问:是不是临时换了车厢,咱们去找找。
孟信柯说:可能是,咱们顺着往前找吧。
几人就挨个找,问乘务员知不知道这个人,直走到二号车厢,一个人年轻人正好下车,听到了问话,停在他们身边,迟疑了一下,问:你们在找苏柚白?
沈伯远一怔,赶快说:是,我们在找他,你认识他?
那人抿了抿唇,问:他他是我们大队队长,你们是他的亲人吗?
孟信柯与夫人相觑一刻,眼中都有喜色,连忙接道:对,我们是他的亲人。请问他在这辆车上吗?
那人沉默着,眼眶却红了,他没说话,只是脱下了帽子。
深吸了一口气,他说了第一句话:抱歉。
众人心沉了下去。
那人低头,不敢看他们,继续说了下去:抱歉,我我没能把白队带回来。
沈伯远没听明白,他神色迷茫,问:什么意思?
那人话语已经哽咽,只是重复道:抱歉。
他将一个布包交给他们:这是白队的遗物,我真的抱歉。
沈伯远眼底一片麻木,用一种陌生的眼神望着面前的人,仿佛他说的每个字,他都听不懂。
那个人说,自己叫卫长林,和苏柚白是战友,一九四四年最后一场攻防战,敌人背水一战,战斗格外激烈,卫长林的战机被敌军包围,好不容易冲破封锁线,又被敌人拼死拦截,对方都是不要命的,这个打法分明就是想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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