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不下心
心柔尽管面上装的平淡,实则心内动如擂鼓,很怕他看出端倪,又怕他缠着她再要。
因而这几日对赵烜态度温顺了些,做出柔顺贤妻的模样,对他嘘寒问暖。
赵烜被哄得心花怒放,心内暗喜,觉得他们有几分恢复到刚成婚时举案齐眉的样子了,即便到了夜里还想再和她亲密亲密,但她只要一蹙着眉说还不舒服,就愿意耐心再等几日了,左右急色也不急在一时。
他自回来后除了上回去邻县,基本每日都归家歇息,和人在外面吃了酒也会回来,倒教心柔没有抓住把柄。
心柔独自一人时,也会想,他是真心与她重修旧好吗?若是,他的真心能坚持几时?
想起公爹很久前说过的和离的话,她自小在大家族里长大,难以想象和离后自己担起门户的苦,没了母亲,和母家关系不亲密,她自知是不可能回去了。
即便知道赵景山不会不管她,可出了府总是不一样的,要承受许多打量的眼光,无端的猜想和闲言碎语,她想到便头疼。
再说,依着现在的形势,赵烜会想和离吗?她一时叫他以为满足了他,他只怕更想得寸进尺,叫她做好温柔小意,不争风吃醋的娇妻了。
越想越烦恼,心柔按了按额角,让一旁的如月给她捏一捏肩。
正闭着眼,赵烜的小厮从外面小跑进来,报说:“大奶奶,大爷说今日不回来了,叫您早些睡。”
心柔点了点头,并不在意,但还是问了声:“知道了,可知他去哪儿了?”
“小的不知,只听说打马出城了。”
“嗯,下去吧。”
心柔也懒怠上心,正好每日对着他小心应付,满心疲乏,今日可早早上床安枕了。
*
赵烜是翌日午后回来的。
正是春光明媚,气候不冷不热,心柔午后在亭内吃茶赏花,喂水塘里的几尾金色游鱼,这是赵景山前几日给她带回来让她养着玩的,叫阿茗知道了满是艳羡,不敢当面说,只和她偷偷说爹爹偏心。
心柔只好笑着劝她,说爹爹是怕她每日要读书没有时间养,想喂的时候她们一起来喂就是了,阿茗很快便高兴了。
心柔每日都和阿茗在这里小坐片刻,颇觉惬意,便让人把晚膳也摆在亭子里。
阿茗被奶妈带走,只留夫妻二人在亭子里用膳。
饭间赵烜罕见地话少,没有强与她说些乱七八糟的,心柔也乐得安静,专心用饭。
饭罢两人慢慢走回去,赵烜安静了几步,挥手叫跟着的下人走远些。
“怎么了?”心柔察觉他有话要说。
赵烜踱着步,脸色犹豫,低声道:“柔儿,我本想再等些时日再与你说,可,夫君也是没有办法。”
心柔莫名,能让他这么难以出口的话,她倒是想听听了。
当下慢声道:“夫君说吧,我听着。”
“柔儿,你要知道,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如果我们的孩儿还在,我是断然不会说这话的。”
心柔攥紧了手指,没想到他又要说这件事,但也不算意外,嘴里却无波无澜接着:“所以呢?你又想劝我养个亲戚的孩子?”
“亲戚生养的,你也不愿意是不是?”赵烜了然,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我是想,柔儿,你能不能,把佑儿先养着,他很乖巧,养久了自然会有感情。”
说罢口舌干燥,像是突然想起来,她根本不知佑儿是谁,补了句:“哦,佑儿是我在北地时生的那个孩子。”
明明风是温和的,心柔却宛如被冷风冷雨拍打在脸上,路也不走了,停在翠绿的湖边,头顶是可以蔽日的大树,却遮不住她此时内心的阴霾。
她只听着自己冷静反问:“夫君不是说,没有将她们带回来么?怎么养?”
赵烜咳了一声,“是,我没有骗你,只是北地太远,我把他们安置在邻县,万一有事也好顾及到。”
“但是柔儿,夫君一定不会不顾你的意愿将她们带回来。只是,佑儿是我的骨血,他出生时便体弱,那种乡野地方,郎中也不如意,近来又发热了,我实在不放心,把他接入府里来,更安心些是不是?”
“所以你上次没回来,就是去看他们母子了?”
“不是,爹爹叫我去看那铺子的事儿,弄完了原是要走,可佑儿当日烧热不退,哭了一夜,我不得已只能守着他。”
心柔静静听着他状似恳切的言辞,原来他算盘打的精亮,只怕憋了很多天吧,昨日出去看来也是为了那个孩子,这是憋不住了。
叫她接受一个外室生的孩子,是吃准了她真的会心软纯良么?
赵烜看着她不发一言的面容,内心焦急。
他本想再缓缓,等他们感情再好些,就算豁了脸面求求她也无妨,她会心软的,他始终记得她温柔可人的模样。
可佑儿不能等,那么小的孩子,命途多舛,他身为爹爹却不能时常陪在身边,郎中不堪用,万事都不顺,只能接进府里才安心些。
可气的是他爹也不支持他,早早撂话不让他带佑儿回来。
赵烜絮絮叨叨了一通,又想起她可能在意的,游说道:“柔儿,你不想让佑儿他娘也进来是不是?放心,我不喜她,她对你也不是威胁,我们只要佑儿,以后他就是我们的孩子,好吗?”
心柔抬起眼,看着这个冷漠自私的男子,问道:“你想这么做,问过爹爹了吗?”
“还,还没有,我想先问你,你好好考虑,先不要告诉爹,好吗?”
若是他爹同意,他也不必这么忐忑了,他是抱着心柔能先答应的话,爹爹那边也不好说什么的侥幸,毕竟嫡母都愿意了,毕竟她也生不了别的孩子。
心柔冷笑一声,和他拉开些距离,冷声道:“那好,我告诉你,我不答应,我不会让一个外室的孩子叫我母亲,更不会给你养孩子,你死了这条心。”
她比他预料的还决绝,赵烜一腔说辞化为怨怒,心生不满。
“你不想他叫你母亲,可是你能生吗?我们总不能一直没有孩子。”
“若不是你不能生,我何苦要将佑儿给你养。”
心柔被他无耻又满不在乎的言语刺到,恨声道:“我再不能生养,与你无关么?我如今这样是谁害的?”
赵烜想起曾经那事,有些理亏,看她语气激愤,欲去抱她,缓声道:“好了,先回去再说。”
心柔躲开他的手,不想被脏污碰到的样子。
又狠推了他一把,没推动,看他要靠过来按住她手,她用了浑身的力气,赵烜一时不察,真叫她推后去。
“扑通”一声,他们方才站在湖边,他身后就是湖水,就这么一滑脚跌入了水中。
他翻腾了两下,还在嚷嚷,心柔吓了一跳,冷静下来,看他头越来越远,声音渐不可闻。
突然想起来,他不会水,不会被淹死吧?
脚步在原地转了两圈,周边空无一人,下人早落在了他们身后一段距离,不打扰他们说话,她要是不叫人,他可能真的会淹死。
看着夜色里荡漾的水波,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犹豫了两秒。
想到赵景山,终是狠不下心,跺了跺脚,放声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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