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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小说我看得少,”何青像是解释地说了一句,“之前那些工作也很难让人静下心来看厚一点的书,有的一点时间大多用来补觉和看美剧了。以前上学的时候还翻翻,就感觉好的译本实在不多,不知道这几年怎么样了。”
“一如既往。”陆敏想到那些让人头疼的译本,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字眼来描述自己这些年读译本的尴尬。
何青哈哈大笑。
植物园的梅园规模不是很大,随意走走便又走到了一边的桂园。此时的桂花自然是没有了,墨绿的叶子沉沉的,偶尔点缀了些灰白的种子。桂园一边便和城市水库相连,看到岸边的草地上有长椅,两个人便过去坐了下来。
工作日出行总让人有一种喜悦的新鲜感,略空的街道,空荡的车厢,少了很多的人,像是无端的遇见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一片草地此时空无一人,并肩坐在高大的水杉树下,脚下是厚厚的枯萎的水杉的叶,身边坐着何青,在轻声哼着一支不知道什么歌。阳光暖暖地照着,有微微的风,一泊湖水泛着涟漪,水边大丛的芦苇在微风中俯仰。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那么美好的“岁月静好”,陆敏心想,“那么,此刻就是。”
何青忽然停止了哼歌。她拉过陆敏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又向后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问陆敏:
“我怎么觉得好像退休了?”
陆敏无声地笑笑,下意识地捏了捏何青的手。
“真希望我们老的时候,也能像现在这样坐着。”何青又在发她的感慨。
陆敏听了,忍不住侧过头去看她。身边的何青正闭着眼,一脸憧憬的样子,阳光斜斜地照着,她的刘海晕出淡淡的光圈。
陆敏一下子又想起那晚在何青家,在镜子里看到的何青,就像此刻,浑身散发出柔和的动人的光,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想触摸。
陆敏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把自己完全地靠在了椅背上。
“何青。”陆敏轻轻的唤了一声。
“嗯。”身边的何青懒懒应了一声。
“你想过未来么?”
陆敏能感觉到何青坐了起来。她没有看何青,仍然看着前方那丛芦苇。枯黄的芦苇仍然有着不可遏制的美感,和一边青青的蒲草映着,明明白白一幅中国画。
是《孔雀东南飞》里写的?“君当如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这才是中国人的深沉与含蓄吧。
☆、第 64 章
听见何青说:
“小时候,我们家住在那个小县城里,我爸总是说,将来一定要让全家人都搬出去。那个时候我才五六岁吧,好像还没上学,觉得那个‘将来’好远,就是把那个我天天看到的小县城走完以后还要往前走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也不太会想像,就觉得跟一家人平时过的不一样,有点害怕,也有点期待。
“后来上学,每次写作文老师都要大家写理想,写将来想做什么。班里十个人有九个都写得好崇高,科学家,工程师,医生,军人,老师什么的,就像等将来我们长大了,满大街走的就全是科学家和医生这些人。那个时候课本好像还提到‘四化’提到共产主义?心里隐隐觉得长大后不太可能能那么快实现,但大家都那么写,老师也那么判优。好像当时班里有一个脑子不是太好的男同学,他就写长大了要像他爸爸一样,开车间里的无芯磨床,这样夏天就能天天吃到冰棒和绿豆汤。老师好像给判了个低分,说他没什么抱负,我们也都笑话他好一阵子。
“后来我们家真的从那个小县城搬走了,原来的那些同学也基本没什么联系。不过好像大家那些科学家工程师的理想都没实现,大部分人还在那个小县城里混着。这个想天天吃免费冰棒和绿豆汤的男同学后来好像真的开上了无芯磨床,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从小到大,我家人好像都叫我好好学习,以后找个好工作,再踏踏实实过日子。上大学那段时间,我对历史很感兴趣,读了点历史书,也渐渐明白,历史是什么?是我们回望过去。过去又是什么?过去也曾经是每一个现在。
“从那个时候起,我决定,不去奢求什么理想的未来,踏踏实实过好现在就好。每一个踏实的现在,一定能积攒成一个好的未来。所以,我没有做过一份所谓的正经的工作,一直尽可能地按我自己的意愿去过好现在。别人可能觉得我不太靠谙,我自己知道我在做什么,想要什么。我在认真生活,没有沉溺,也没有透支。我现在很好,我相信未来也会很好。”
何青说了长长一席话,仿佛在向陆敏回顾她前三十年的人生。说完之后,她又靠回到椅背上,手仍握着陆敏的手,无意识的用拇指磨梭着陆敏的手背。
“我有能力对自己负责,也对身边的人负责。”
过了许久,何青又轻轻说了一句。说得很轻,但说得很清楚,也很坚定。
陆敏没有再问下去。如果说那个未来她是在问何青,那么,何青用她自己的方式告诉了她答案。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阳光依然很好,风很轻,芦苇依然轻轻摆动。陆敏放任自己的手被何青握着,看着面前的波光鳞鳞,一时间,觉得所谓的天荒地老也不过如此吧。
“呀,野鸭!”何青突然叫了起来,攥紧了握着的陆敏的手,像是初入动物园的小孩。
果然,有两只小小的水鸟从不知什么地方划水而来,优雅而从容,身后拖着长长两道水痕。
陆敏笑起来。
“小小纠正你一下,这个不是野鸭。”
“那是什么?”何青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侧过身子看着陆敏追问。
“鸊鷉。比鸭子要小。”
陆敏告诉了何青那两个字的写法,何青笑着说:
“这么复杂,肯定又不知道是哪本古书上的。我一直管它叫野鸭来着。”
“还好,你没管它叫鸳鸯。”陆敏很认真地说着,然后得到何青又把手攥紧了一下的小小惩戒。
“我要去看一下。”何青说着,放开陆敏的手,从椅子上起身,往水边走。那两只鸊鷉本来是在悠闲地戏水,看到有人过来,很快就钻到了芦苇深处,只在水面留下了一大片波纹。
鸊鷉不见了,何青还那么站在水边,留给陆敏一个侧影。她离陆敏大概十步远,就站在那丛芦苇的旁边,快到中午的阳光斜斜的从她的一侧照过来,有点逆光,一侧的刘海被风吹得微微拂动,泛着耀眼的光圈。
陆敏就坐在那里,看着十步之外的何青。那个何青,明亮,挺拔,潇洒,又认真。那个何青,真真切切地站在阳光下,映在陆敏的眼睛里。她知道,也印在了自己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