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吞下母亲递过来的茶才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他想追问，但叶梓已经羞得不愿再多说了，最後是被问得烦了才红着老脸模糊解释了几句。

    「反正就是……我救了你爸，他说他喜欢我……结果之後他就用自己的发情期把我拐走了。嗯，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叶绮知道母亲这寥寥几句一定跳过了不少重要资讯，但是听到发情期这三个字就想到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心结，便再也没有兴致问下去了。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将烦恼自己许久的疑问问出口了。

    「为什麽他能确定你是真的爱上他……而不是不得不爱上他？」

    ――盈雅……一个人，会不会因为愧疚而喜欢上另一个人啊？

    ――你是说基於补偿心态而爱上一个人吗？人的心理那麽复杂，我也没办法回答你。

    ――那麽，如果说一个omeg因意外而被一个alph给标记了……那麽後来那个alph说他喜欢那个omeg时，真的就是喜欢吗？还是只是因为……一种补偿的心理？

    「不得不爱上他？」叶梓有些迷惑。

    「基於发情期、基於信息素的爱情……真的是爱情吗？」

    海风微微吹了起来，带起了叶绮因忙碌而许久没有修剪的头发，随着他质疑的问句轻轻在微咸的空气中飘散，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

    ――你说的情况太简略，我也没有办法回答你。但是，我能告诉你一件事。

    ――……什麽事？

    ――也许从生理上来看，alph和omeg之间的相互吸引，跟只受本能吸引的野兽很像……但是，我们是有头脑、有思考能力的人类，这件事永远不会改变。

    ――但、但是，一定也有人是因为愧疚而……

    ――如果说那个alph是因为愧疚而爱上那个omeg，那麽那个omeg呢？

    ――……什麽？

    ――那个alph是不是真的喜欢他，难道说omeg看不出来吗？你当所有的omeg都是笨蛋吗？

    海风迎面吹来，却无法掩去叶梓脸上越来越重的热气。她觉得这个问题若是真要回答起来会有点别扭，但转头看了看儿子好像快要哭出来的脸，只好勉强吞下一口气，满脸通红又结结巴巴地解释。

    「如果不是喜欢他，当他发情的时候……谁、谁会被他勾引啊？」

    「……但是，只要是omeg的信息素，都可以很轻易地吸引alph的，不是吗？」

    「谁说alph都那麽没有用的！他要勾引我、我就不会跑吗？」

    ――alph喜欢他，omeg就一定要接受吗？我可是有听说过有个发情中的omeg在几乎要被不知名的alph强暴成功时，直接咬舌自尽的呢！

    叶绮觉得自己心上的某跟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那你干嘛不跑？」

    「……我当初要是跑了你现在还会坐在这里吗？臭小子！」

    叶绮闭上眼睛，嘴角忍不住微微地上扬。他听见母亲叨叨絮絮地在耳边恼羞成怒地抱怨着什麽，听见海风温柔地拂过他的耳畔，也听见海浪的声音微微地起伏。比心跳还要缓慢的节奏悠长而缠绵，让他过热的脑袋不禁缓和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了孙华的吻。那是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与讨好、却又热情得像是想要将他拆吃入腹的吻……

    妈妈、爸爸、盈雅……我懂了。

    我懂了。

    38

    叶绮只留下一封信的远走，逼得孙华几欲发疯。

    他的身体怎麽样？

    他是怎麽从自己身边不声不响地离开的？

    他去了哪里？

    他……为什麽又要离开我？

    才刚刚经过发情期，余裕还在alph的血液中欲罢不能地流窜，他的身上也还留着omeg眷恋的痕迹，但omeg却已离去。这种剥夺感让本能为占有的alph差点控自不住自己的破坏欲。

    但是，和过去那几年的极力隐藏不一样，孙华没有费什麽力气就找到了叶绮的行踪。

    叶绮似乎没有把自己藏起来的意思，而是正大光明地回乡探望母亲叶梓。他甚至向公司请了假，正好连着发情期的假一起请了。

    可这样一来，孙华反而不敢贸然追上去。

    他开始仔细地研究叶绮留下来的那封信。

    那封信里面全是问句，似乎逼问着孙华、也逼问着他自己。

    孙华忍不住问自己：这些年的等待、到底是什麽？

    ――我走了。等你想明白以後，再来接我。

    是一次又一次的疯狂、是一遍又一遍的失落。

    ――孙华，你为什麽要这样追着我？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是他又一次的不告而别。

    ――孙华，你分得清楚愧疚和喜欢吗？

    是在质疑中找回试着自己的初衷。

    ――孙华，你……你真的知道，omeg的一生，只能有一个标记吗？你真的知道，这种唯一、所代表的意义吗？

    是自己的迷惘。

    孙华知道叶绮的心里头始终都有着不愿意告诉他的秘密，只是他没有想到，当他终於接触到那些秘密时，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只有迷茫。

    为什麽喜欢？

    喜欢叶绮已经是一件太过理所当的事情，追逐他甚至成了一种习惯，要问为什麽，他还真的答不出来，他也不觉得这有什麽好在意的。

    可是，叶绮在意那个答案，那他就一定要给。

    孙华每天睡前都小心翼翼地捏着那封信反覆读，直到自己昏昏欲睡，默默期待自己能够梦见叶绮。这让他彷佛又回到了那些找不到叶绮的年岁中，他只能反反覆覆地靠着几段微小的回忆，去想念那个住在他心头地美丽影子。让那个影子在漫漫长夜之中、给他坚持下去的力量。

    只要如此，恍惚之间，他似乎就真的能做一个遇见他的梦。

    他第一次遇见叶绮的时候，叶绮才十五岁，李叔受他母亲孙盈之命领着他到花园找他玩。他的皮肤太过白皙，让人有一种以为他既瘦弱又平凡的错觉，唯一引人注目的就只有那头墨黑之中带了点蓝的发色。他似乎习惯性地想把自己隐藏起来，所以始终低着头，但这却令当时骄傲的自己不悦，便直觉地出言讽刺。一直到他被自己不屑的态度激怒，狠狠的抬头瞪向自己时……

    孙华才终於看见了那双纠缠他一生的、灵动而美丽的黑色眼眸。

    从那时候起，孙华便常常想起父亲与他说过的「命定」。

    打架时帅气而锐利的叶绮、病中睡得不安稳的叶绮、生气时狂怒却故作冷静的叶绮、安慰他时柔和而善良的叶绮、被他强吻着喘不过气的叶绮、被他压在床上做得求饶的叶绮……

    只要一起想他，孙华的心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