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跨出住院楼的大门，下一脚就跨了回来，他甚至看到了自己还没能踏出去的右脚！

    他惊了一下，又试验了几次，发现的确是无法离开后，他就把所有的出入口都找了一趟。

    每个出入口，都是同样的情况。时醒根本走不出这间大楼了。

    他犹不死心，乘电梯到了地下二层，想找找看下面有没有出口，但是地下二层居然是停尸房，电梯门一开，那扑面而来的阴魂和寒气，把一向神经大条如钢筋的时醒都给吓得不轻，果断撤了回来。

    现在，他们的活动区域，就被硬生生地套入了这个住院楼中。

    这个消息，对路早白来说，算不上好，自然也算不上糟糕。

    既然被限制在了这里，这就说明，他们要调查的东西，不会超出这栋住院楼的范围。

    相比之下，他更在意刚才听到的另一个消息。

    ……住入这个病房的人，真的就会死吗？

    那个被白色阴灵吞噬的小女鬼，实在不是一个可信的对象，谁也不知道她是在信口胡说，还是确有其事。

    但是……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时醒还是有些紧张的，他才听早白说过，还有一年，他的早白就能结束见鬼的旅程，他在庆幸之余，却越来越害怕。

    他以前大大咧咧的，还觉得早白这么环游世界穿越时空很有趣儿，但那次路早白砍了手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他是真的怕了，怕有一天早白为了执行任务消失了，从此再也不回来，自己只能守着他空荡荡的甜点店，一天一天地等他回来。

    或许那个任务的时间很长，要一年，两年，三四年，但是他会一直等下去。

    当然，在时醒深情款款地表达出了自己愿意等早白的良好愿望时，收获了路早白的一记暴栗：

    你当这是台湾乡土八百集连续剧？还是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少看点儿狗血电视剧和穷书生写的yy话本能死吗？

    话是这么说，时醒还是会止不住地担忧和紧张。他捏着路早白的手，额角的汗珠明晃晃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路早白看他担心的样子，还是把“住进这个病房的人会死”的话给硬咽了下去。

    这话还是别说比较好，说了也只能给他添堵。

    他只把刚才见到小女鬼，小女鬼告诉他的有关苏启的事情，以及小女鬼莫名地被那白色的“背后灵”吞噬的事情简要地跟时醒概括了一下，可说了一会儿，他就开始头晕。

    身体……最近是真的有点儿撑不住啊……

    他把发懵的脑袋轻抵在了时醒的怀里：

    “好了，让我睡一会儿……你不要乱跑，就在屋子里……”

    几乎尾音刚落，他就昏睡了过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几秒钟里，他的脑海中又隐隐绰绰地出现了一个念头。

    一个刚才被他忽视了的重点。

    那个小女鬼似乎有说过，苏启这个人……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也没有女朋友。

    怎么感觉这个形容……有点儿耳熟？

    在确定早白睡熟后，时醒才温柔地俯下身，亲了亲他的耳垂，把他因为缺少营养滋润而变得虚弱消瘦的身子放回了床上，掖好被角，又珍惜地用指腹抚摸着路早白苍白的侧颜。

    这已经不是他们所处的正常的世界了。

    现在，只有他和早白能互相信任，其他的人，哪怕是来访的大哥，他也不能百分百地放心。

    经历过真假早白的那件事后，时醒学乖了不少。类似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了。

    ……苏启，是么？

    而且他很有可能在这房间中留下什么讯息……

    他挽了挽袖子，以最轻的动作，在这间大概六七十平米的病房里搜寻起来。

    墙上的风景画的背面，床底下，窗帘后面……

    他甚至钻进了床底下，细细地检查过了每一寸床板，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搜索到最后，他出了一身大汗，也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最后，时醒怏怏地随手拉开了床头的置物柜，漫无目的地在里面摸了一圈，边摸边跑神。

    也是，据那些鬼魂所说，苏启的父母奶奶，都来收拾过他的随身物品，那本子也早该被带走的，除非那本子被他好好地藏了起来，因为上面记着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

    刚想到这里，时醒的手，就无意间碰触到了柜子上方。

    铁皮柜上部的凹槽里，卡着一个黑色的硬皮密码笔记本。

    ……

    路早白一觉睡醒的时候，早已是暮色四合的时候，暖色的夕阳从外面透入，他揉揉眼睛，发现时醒正坐在床边，手里多了一本黑色的本子，他正翻看着最后的几页，面颊上浮着一层耀眼的霞光，看上去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忧郁。

    他还没开口，时醒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用力地揉了揉，另一只手则合上了本子，递到了路早白眼前，低垂的睫毛微微打着颤：

    “早白，这个……你看看吧。”

    路早白刚刚睡醒，脑子还不大清醒，低头看着这个陌生的本子，皱眉：

    “……从哪儿找到的？”

    时醒咬了咬唇，答非所问：

    “你看。”

    路早白接过了本子，从柜上又拿起了金丝眼镜，戴好，才注意到，一旁的密码锁，已经被某人给暴力拆卸过了。

    默默唏嘘了一下时醒这种怪力狂人居然出生在总裁之家，简直就像是让举重的去练水上芭蕾一样不科学后，路早白翻开了笔记本。

    三分钟后，他的脸色就变了。

    时醒能理解路早白的震惊，他坐到床边，单手拥着早白的肩膀，低声道：

    “……苏启，是和你一样的人。”

    没错，是和路早白一样的人。

    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也没有女朋友。

    一直到胰腺炎并发症发作，家人被通知前来收敛尸骨前，从没人来探望过他。

    在这一点上，他和路早白一模一样。

    他们都是……身上带有系统的人。需要不定时见鬼的人。阴间的公务员。

    在笔记本里，还有他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左右，相当英俊逼人，带着一点女相，却又不会显得太过娘娘腔，他的长相与眉眼，像极了坐在一侧、笑得灿烂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