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砖房三楼的窗帘拉开一半，凉爽的空气和阳光一并透进屋子。
    “方先生，您似乎最近心情很好？最近总见您在窗边走动。”
    私人医生布朗一边问询着周正庭的身体状况，一边剪断换新的纱布。
    金属剪刀落到消毒托盘里，发出一声清脆响亮，丝毫没有惊扰到周正庭专注的凝神。
    周正庭目光不移望着窗外，“嗯……最近下床活动的次数多了，心情的确好了许多。”
    布朗医生顺着周正庭的视线看过去，“要我说，窗外那片粉美人蕉开得真美，一点也不比中央公园里的逊色。”
    “是啊……真的很漂亮。”周正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浮了笑。
    检查完毕，布朗医生着手开始收拾医务箱，“看您恢复的情况，可以试着下楼活动身体了。我今天过来的时候，看见楼下来了很多学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活动，您如果感兴趣，我扶着您下楼转转？”
    一想到自己这幅腿脚不便的狼狈模样，周正庭不想让楼下的某个姑娘撞见，推辞道，“不了，布朗医生，您忙完了就请回吧。”
    布朗医生起身道别，“眼下正是美人蕉开得最好的时段，您若是想要赏花，可别错过了花期。”
    窗外的花，哪怕开得再艳，周正庭也不大感兴趣。
    反倒是一楼院子里学生们的热闹声，令人心乱——特别是男生们嘴里那一声声清晰可辨的“Jeanie”。
    “兴许是该多看看花。”周正庭喃喃着扶起手杖，一步一挪到窗边。
    握着手杖的手，臂上突然浮了青筋。
    窗外的景致令人挪不开眼。
    院子里的藤条长椅上，正慵懒地趴着一个近乎裸体的姑娘，她正在扮演人体模特供旁余的孩子们观摩。
    少女一腿垂悬着晃荡，身姿曼妙，肤若凝脂，烈焰红唇。
    薄如蝉翼的透明白纱随意搭在身上，和乌黑长发一起若有似无地遮掩身体部位。从头到脚趾镀了一层日光的暖色，周身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美艳气息。
    天底下没有哪个正常男人会忍得住不去多看她两眼。
    握着手杖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周正庭莫名觉得内心一股躁动。奇怪，天气什么时候开始热起来了。
    一阵风从院子里扫过，不巧卷走了模特身上披着的白纱。
    只见她慌乱地惊醒，伸手遮掩自己的胸口，周正庭感觉自己的呼吸像是滞了一秒。
    可周正庭藏匿在三楼窗帘的阴影之中，不及人群中积极主动的那个阳光金发男孩。
    周正庭眼看着那位金色卷发的年轻人殷勤地上前，替她捡起了白纱重新披在她的身上。
    两人对视而笑，像极了一对两情相悦的小情侣。
    不……也许……他们本就是一对呢？
    周正庭陡然拉上窗帘，重新躺回床上。
    /
    这一天，周正庭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梦里有一条缠绵无尽的白纱，从他的右腿开始，一圈一圈绕上来，缠绕腰腹，裹紧身躯，从腋下摩擦而过，勒上脖子，覆盖口鼻，蒙上眼睛……视线里只剩一团白雾。
    身下的性器被裸露在外，似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它握住，送入了一处湿热温暖的逼仄空间。
    梦里白纱缠身，周正庭躺在床上四肢动弹不得。
    睁不开眼，眉头紧缩，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喘息，身下的性器疯了似的充血膨胀，身体颤抖的频率愈发加快。
    那条白纱在身上摩擦着游走，似乎越束越紧，令人呼吸不畅。
    从头到脚的束缚感一点点转变为身体失控的快感……略显空荡的房间里回荡着男人梦中不受控的呻吟。
    “啊……”
    “呃……”
    “呃唔……”
    “Jeanie……”
    完全窒息的最后一刻，白纱突然凭空消失了。
    周正庭睁眼醒过来，发现身下竟然一片黏腻的濡湿。
    /
    周正庭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条白纱。
    哪怕布朗医生前来换药的时候，周正庭都尽量别过头去不看他手里的白色医用纱布。
    布朗先生一边结束换药的动作，一边问询，“前几日来看望先生的时候，不是还心情很好吗？遇上什么事让您心情不佳，最近卧床太久，连伤势恢复状况都变差了。”
    周正庭语气冷冷道，“把你那纱布收起来。”
    “？”
    布朗先生觉得莫名奇妙，难道是他换药的手法生疏，弄疼了方先生？
    周正庭直接下了逐客令，“看天气马上要下雨，请赶紧回吧。”
    显然方先生今天不想有过多闲聊，布朗先生收拾好医药箱，识相地掩门下楼。
    走到一楼出口的时候，已是乌云密布，一场雨很快就要落下。
    不料门口竟然站着一个亚洲面孔的姑娘。
    布朗先生对这位可爱的姑娘有印象，她是一楼工作室的常驻成员之一，大家都叫她Jeanie。
    但两人此前从来没有攀谈过，布朗先生没打算主动搭讪，却被对方用英文叫住了。
    “先生，请问您是医生吗？楼上住的是我的邻居，好久不见他露面，他怎么样了？”
    楼下少女微甜的嗓音当即引起了周正庭的注意。
    ‘住在楼上的邻居’？
    她这是……在关心自己？
    周正庭拄着手杖下了床，专心‘旁听’起楼下二人的对话。
    原来她是忘了带钥匙，被关在门外进不了门。
    布朗走后，便只剩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楼下，不知是在等谁。
    她站在一楼屋檐下，他站在三楼窗边口，陪着她等来一场雨。
    周正庭想邀请她进屋避避雨，却碍于腿脚不便，无法下楼亲自替她开门，更没有立场以‘住在楼上的陌生邻居’吆喝她进屋。
    纠结片刻，周正庭觉得：哪怕能借把伞给她也是好的，如果她愿意上来坐坐一起喝杯热茶，那就再好不过。
    于是，周正庭在伞柄上绑好一片可以上楼的钥匙，撑伞扔了下去。
    确认她捡到钥匙之后，周正庭便提前挪步到了门口，凝神听着楼道的动静。
    他不自觉放慢了呼吸，听着楼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吱吱嘎嘎的楼梯木板仿佛响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的脚步声终于来到了他的门外。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道门板。
    周正庭的手已经放上了门把手，只等敲门声响起。
    楼下一声尖锐的汽车鸣笛，抢在了敲门声之前响起。
    “看样子是师兄回来了。”门外一声嘀咕。
    周正庭突然慌了神，紧接着又听见外面她提高的嗓音——
    “谢谢您的伞，方先生，我朋友来给我送钥匙了！改日我再来拜访您！”
    等到脚步声又匆匆消失在楼道里，周正庭后知后觉地打开门。
    只剩一把细心收好的伞挂在门把手上幽幽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