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我妈就会说我想得简单。我妈总是跟我抱怨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我好累。可是她是我妈啊。”

    衣孝感的腰塌了下去，她伛着背悲伤地坐在地下，完全没有了她平日里的气势——魏先祀吃惊地看着这一幕，眼里的惊讶，慢慢变成了同情。

    “你应该对你妈的行为感到愤怒吧，可是你没有。”

    “对，我没有，我怎么能对我妈感到愤怒，她可是我妈啊，是我这辈子最亲的人啊……”

    衣孝感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她抬起头，看着管仿，“对不起，管仿，我从来没有意识到，我对你的欺凌，是因为你和小时候那个我，实在是太像了……我愤怒的对象，是自己。”

    管仿看着地上的衣孝感，看着她的白衬衫，看着她的黑头发。衣孝感垂头丧气了一会儿，站了起来。

    “好吧，我明白了你说的逃避愤怒是什么意思了。那么现在我有一个新问题——你又是压抑了什么愤怒？”

    管仿站在衣孝感面前，专注地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眉毛，看着她的鼻子，看着她的嘴巴。

    “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

    衣孝感反问。管仿点点头，“是的，你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的？”

    衣孝感又反问。管仿说，“因为魏先祀。”

    “因为魏先祀？”

    “是的，因为她。因为你用魏先祀对我实施了精准打击，你不可能在不了解我的情况下那么明白我最怕什么，最恨什么。我在知道真相后的痛不欲生，就证明你有多懂我心底的伤痛。”

    “可我记不起来了。”

    衣孝感思索着说，“等等，你让我思考一下。”

    衣孝感思考了起来。

    “我为什么选择了利用魏先祀来打击你，而不是别人，是因为她恰好和我是室友吗？……不，不对，我不会如此轻率行事。应该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种特质，所以才是她。”

    她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管仿。

    “你在知道真相后的崩溃，是因为魏先祀骗了你，她和我是同谋吗？……不，不对。因为你在内心深处是爱我的，所以你不会介意魏先祀和我的同谋关系。我想，你崩溃是因为你真的爱上了魏先祀而你又发现她隐瞒了一件你无法原谅的事。”

    她思考着，说着。

    “那件事情，是她和男人有s.m性关系。这确实很肮脏。那么是因为s.m性关系吗？……不，你和我也有s.m性关系。虽然你一直试图否认，然而最后你还是承认了，那说明s.m这件事在你看来还是可以原谅的。那么，剩下的就是……”

    衣孝感看着管仿。

    “男人。”

    衣孝感眨了一下眼睛，看着管仿。

    “魏先祀回到东郊那天傍晚，她故意装作愧疚的样子来吓唬你，你是真的被吓到了。你所害怕的事是……她跟男人上床了。”

    衣孝感做出了判断。

    “你憎恨男人。”

    管仿笑了。

    “你压抑了对男人的愤怒。”

    衣孝感说，“有男人伤害了你的尊严，但是你出于某些原因，压抑下了愤怒。”

    管仿点点头。

    “我小学时被男同学欺负过。我被他们用铅笔刺过手掌，直到现在掌心还有一个黑色的点。我被他们和一群社会上的流氓堵在家里面，他们笑着砸我家的门，嘲笑我，我有时会做梦梦到有可怕的人拉着门想进来，我拼命想关上门，但是梦里人的性别已经模糊了。我被男同学嘲笑过屁股大，然而他自己也是个胖子，仗着成绩好在老师面前装作乖宝宝，实际上却特别会说恶毒的话。我被男同学追着，摔进了水坑，只能哭着回家。我折好的纸飞机，一个男生问我，可以看看吗，我信任他，把纸飞机给了他，他却笑着把纸飞机扔到地上，踩扁了……在那些瞬间，我是愤怒的，然而，我压抑了我的愤怒，什么也没做。”

    管仿握住了拳头。衣孝感看着她小臂上鼓起的肌肉。

    “初次见到你，你帅气的表情，你自残的动作，以及你那残酷的，微笑的眼神，都让我在瞬间爱上了你——因为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我压抑已久的愤怒。”

    ☆、带控制欲的天使

    管仿看向衣孝感的眼神，是沉痛的。

    “我真的愤怒太久了，又无法表达我的愤怒，我只能在意识里，憎恨着，诅咒着伤害我的，让我躲在角落里哭泣，不敢告诉任何人我的痛苦的男人——那份愤怒，你代替我表现了出来啊。”

    管仿沉痛地，沉痛地将头靠在了衣孝感的肩膀上。衣孝感没有动，垂着双手，就那样让她靠着。

    “但是你怎么知道我的愤怒是对于男人的？”

    “因为你的穿着打扮都太像男生了。通常来说，那是对于男权世界不满的象征。在世界上，这就是我识别同类的标志。”

    “哦，原来如此。”

    衣孝感试着抱住了管仿。她第一次以这样的姿势抱管仿。对于她来说，抱魏先祀是毫无心理负担的，是甜蜜的，可爱的，温柔的。而拥抱管仿——就像是拥抱一个伤痕累累的怪物，那怪物让她感到惧怕，却又很想安慰它。

    她最终还是抱住了管仿。管仿的眼泪流在她的肩膀上。

    “衣孝感，我确实应该如你所说的那样爱你的，顺从地，爱上你的一切。因为你完成了我的梦想，一瞬间，就释然了我所有的愤恨，此情此恩，难以报答。然而我，终究还只是一个，并不浪漫的普通人……”

    “每个人都有尊严，对吧。就算你把我当成世界上另一个你，我和你还是两个人。但没关系，你承认你爱我，这样已经够了。”

    衣孝感抱着管仿的头，感受着她的眼泪。她再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管仿靠在她的肩上无声地哭泣。两个人都感觉在她们之间，有什么发生了变化，那变化是温柔的，是自由流淌的，是不再恐惧与害怕，是两心相通。

    “魏先祀不是真正的天使。纵然很美，但她不是。”

    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无声哭泣，获得了新的力量，管仿抬起头来，看着衣孝感说。衣孝感楞了一下。

    “什么意思？”

    管仿用充满决断的眼神看她。

    “让那个天使走吧，否则魏先祀会死的。那个天使诞生于她的羞耻感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普通人长期承受那么剧烈的羞耻感，最后的自杀就是必然事件。”

    管仿用手指擦擦脸，振作了一下精神，看着衣孝感说。

    “在你告诉你幻想中的女友的两个故事里，魏先祀的性格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几乎是完全相反的。在第一个故事里，她胆怯而懦弱，在第二个故事里，她高高在上。但是最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