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求你了。”她又说。
他挑眉。“就凭这个?”
“你想要我跪下来求你吗?”她问。
今天的天格外蓝,天上没有几朵云,风一吹就散了。
风也吹到了慕长宁这里,带着硬茬一般刮蹭着她干裂的肌肤,让她打了个哆嗦,薄唇一咬,差点出血。
陆展安的目光在她发抖的肩膀上停留了许久,然后掀起眼皮,看到她的双眼里含着泪。
慕长宁仰起头,深深闻了一口海风的味道。
她说的跪,是整个人往下栽,双膝朝地上砸过去。
这里虽说是土地,但不是什么好土,里面还有砖头瓦块,要是真磕到,准会是一片青紫,得疼上好几天。
陆展安一动不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一定是很疼的,不过若这样陆展安能消消气,就算好。
慕长宁知道他在看,她向下落,没有一丝犹豫。
但没有疼痛。
很突然,一双结实的手握在了她的胳膊上慢慢抬起,低下身子的人扶着她再次站直。
“慕小姐,别跪。”莫炎说。
第181章 仅此而已
慕长宁抬眼看向陆展安,他还是之前的那副德性。
陆展安也看着她,眼眸中神色不明,但比之前更难看些。
他曾经清楚地记得,在会所里,他曾经想要她一声对不起。
当时她不情愿,他看得出来。
虽然最后她说了,他也放她走了,但她模样扎人,闷闷不乐,像他欠她什么一般。
如今她却当着他的面,愿意为了林牧久下跪。
这叫他怎么接受?
强大的怒气下,陆展安呼吸愈发粗重,憋在胸腔里的情绪让他摇摇欲坠,这回轮到他站不稳了。
间隙,他想起此时身边一个莫炎,一个阿林,都跟了他将近二十年。
他一贯潇洒傲气,何曾这样狼狈?
丢脸已经丢到姥姥家了,他没再想多少面子的事儿。
“长宁,别再逼我了,好吗?”
这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慕长宁感觉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无力又痛苦。
两人乱麻般的纠葛中,步步紧逼的明明一直都是他。
不管她如何讨好,如何求饶,他都不肯给她些喘息的机会。
现如今终于把她逼上了绝路,还要来一招恶人先告状?
断断续续的呼吸间,慕长宁抬起头。
这里说是树林,其实没有几棵树,前两年开发土地,周遭都建房子了,连带着波及到了这片。
更何况现在秋天一到,这身边就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了,落叶都堆攒在脚下,眼前只剩下孤独的景象。
风一吹,更显萧瑟。
慕长宁笑得悲凉。
林牧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换取她的自由,她也一样。
但如今,他们二人都已经一身斑驳了,也还都被困在牢笼里。
她是真的疯了。
陆展安说她逼他,就算她承认好了,但她孤注一掷没换来什么好结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断了,剩下的只有心如死灰。
大衣被慕长宁扔在了地上,她脱了高跟鞋,赤脚踩在了大衣上面。
海风又一股脑地往这儿吹。
这里离高桥太近了,她跑过去,再翻越,或者是被风刮下去,都一样简单。
“陆展安,我再问一遍,你到底能不能放过林牧久?”
慕长宁的脚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踩到了一片落叶。
“咯吱”一声,陆展安听了蹙起眉。
“你要干嘛?”他问。
浪花带过来的海风吹乱了慕长宁的头发和裙子,让她看上去像一块被扯烂的布。
脆弱,岌岌可危。
栏杆上的风比吹到旁侧的每一股都更盛,陆展安的双目被刮得发疼,一时间分不清飘摇着的是她,还是裙摆。
“长宁,你下来。”他说。
冰凉的栏杆染上了他手心的汗,很冷。
“我恨你。”慕长宁说。
海水凉得刺骨,让她在坠入的那一刻连动都动不了,胳膊和大腿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抽筋了。
海浪很汹,猛地拍在了她的头上,让她发晕。
口鼻中呛进来的水也是冰凉的,慕长宁很快就意识不清了。
昏迷前,她耳边依稀有着重物拍打海浪的声音,她记得刚才
自己从高处落下来,也是如此。
她好像听见了不只一声。
……
陆展安想不明白慕长宁是在宣泄什么。
如果说她想要的是威胁他,那为什么跳下去时会那般决绝,就好像是对没有了任何留恋。
他仅仅想要的就是和她结婚,一辈子,仅此而已。
她却这样不情愿,宁可当着他的面走极端。
陆展安真的恨不得就让她这样死在海里,被海水吞没,被彻骨的冰冷堵到窒息,做一只孤魂野鬼。
但他没有,他也跳下去了。
慕长宁从抢救室被推出来的时候,医生说她并无大碍,只是受寒比较严重。
陆展安拿过被子给她盖好,严严实实地掖住了被角。
他贴上她发凉的脸。“长宁,宁可死都不会和我结婚,是吗?”
他跃入大海里寻她的踪迹时,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抱住她的那一刻才找回了冷静。
他想的是,他不会让她死,他也不会陪着她死。
她说他身边是炼狱,那他当个桎梏她的恶魔,不去在乎背什么骂名。
慕长宁打着哆嗦,在病床上,让他放过林牧久。
“长宁,别再提他了好吗?”他看着她道。“我真的很想让他死。”
陆展安偏头,滚烫的双唇覆在她的耳边。
“别再逼我了,长宁。”
他还是那句。
“我很心疼你的,只想好好疼你,不想对你发脾气。”他说。“所以你要乖,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第182章 百年好合
慕长宁也看他,边哭边笑。
她的嗓子发了炎,声带跟被火燎了似的,每说一句话都钻心的疼。
但她还在笑着,语气也不失嘲讽。“……你总会玩够的,像你这样的浪子,哪个女人能被你留在心里一辈子?”
“那就等我够了的那一天,再来成全你们两个百年好合。”陆展安低头对她说。
慕长宁哭湿了枕头,身子一颤一颤地,几乎喘不上来气。
陆展安用手掌盖上她红肿的双目,遮住了那道似乎是想要他命的凶光。
叹息间,他贴着自己的手背轻轻地亲她,一下一下地,直到她哭着用光了所有力气,昏睡过去。
阿林也是住了两天才出院的。
她在海里泡得时间太长,直接得了肺炎,又发了好几天的烧。
“你说你不会游泳跳下来干什么?”陆展安问。
阿林退烧后的脸白得吓人,就算带着口罩都能被一眼看出来。
“少爷,你没事吧?”
陆展安摇头,招手叫来莫炎,让他帮她办好出院手续。
“你照顾她吧,我送长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