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不是对没能做成不满，他在意的，是芸豆对他的想法。

    没有特殊情况，妖族的伴侣之间并不会无故拒绝对方的求欢，而一旦出现这种现象，这对伴侣分开的时候也近在眼前了。从小在风流多情的兔族长大，千玑目睹过很多这样的场景，因此，再一次被芸豆拒绝，他开始怀疑芸豆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要与自己结伴——或许她只是一时糊涂做下了错误决定，又或者她根本将伴侣与伙伴的概念混淆，又或许，她仅仅只是旅途寂寞，而暂时选择了他弥补这段空窗期……

    越想越心寒，越想越心痛，他跳下芸豆手臂，蜷成一团，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也许……也许这只是他逼得太紧了，毕竟芸豆还这么年轻，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也是应该的。

    这样宽慰着自己，他变回人形，用手帕小心地擦干芸豆手上的水渍，然后搂紧娇小的少女，迟迟舍不得闭上眼睛。

    芸豆，你什么时候才会完全接受我呢？别让我等太久，也别丢下我，我怕寂寞……

    鉴于芸豆是伴侣是异族的千玑，继续住在邙山已经不太合适，因而，小住几天后，芸豆挥泪告别了自己家人，带着一堆修炼功法和一箩筐的邙山特产山药蛋——这玩意儿整座邙山的狼族没一只愿意吃，吃素的千玑却相当喜欢的样子，与千玑手牵手再次踏上了旅程。

    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落霞山南麓，千玑的老家。

    这边娘家人都见过了，那边再见一下千玑的族人，按妖族的传统，两人就该随便找个地方安家落户，一边双修一边干些养娃串门研习法术之类的杂事了。

    虽然计划很美好，可是……

    看着前面在林间小路上一蹦一跳玩得没心没肺的芸豆，千玑眼神一暗，攥紧了双手。

    昨晚夜宿山洞的时候，他和芸豆好运的在洞中发现了一座温泉。面对泡完温泉后脸颊红红长发披散的芸豆，他没能忍住，再一次动了绮念。

    一开始的进展还是相当顺利的。然而，就在万事俱备，只差临门一脚时，芸豆再一次出声，非常明确地拒绝了他——

    “不要，别这样……我们还是老样子，来蹭蹭吧。”

    听到那话的瞬间，他的心都凉了。

    他本以为，只要成为了芸豆的伴侣，就代表着她愿意与他携手相伴，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可是，她却一次又一次拒绝了他的求欢，这一次更是非常明确的表现了她对敦伦一事的排斥，这不得不让他认为，芸豆其实根本没有真正接受他。

    那么……他该庆幸芸豆至少愿意和他以伴侣的名义在一起吗？

    拿捏不准芸豆的心思，千玑很彷徨。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愿意放芸豆离开。只要能让他永远与芸豆在一起，他甚至愿意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生活下去。

    ——只要芸豆不离开他……

    落霞山对于芸豆而言是一个颇有意义的地方。这里是她的伴侣的家乡，也是她认识伴侣千玑的地方。故地重游，一下子牵起诸多回忆，手牵着手，肩并着肩，两人一面在林间漫步，一面回忆共同旅行的那三年，小两口的关系一下子变得前所未有的亲密。

    谈笑之间，不知有意无意，芸豆突然问千玑，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听到这话的瞬间，千玑惊诧得连心跳都有了片刻的静止。但很快，他调整表情，露出微笑，将此刻的不自然一笔带过。

    “不，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怎么会让你知道我的担忧？我本来在你心中就没那么完美，一旦你意识到我是这样一个死缠烂打的男人，我还有什么余地继续留在你身边，祈求你一时的心软停留？

    “哎……啊，没事就好。”

    似乎本就只是一时兴起随口一提，被否认后，芸豆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潺潺流动的山溪上。见此情况，千玑暗暗松了口气，一双半透明的红色眼眸却因为女孩漠不关心的态度，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翳。

    她果然……没有那么关心自己。

    但是，与此相对，她到底还是注意到他了。

    没出息的兔子精，因为这小小的秘密，克制不住地露出了孱弱的笑容。

    截然相反的两个表情——悲伤与欣喜，在同一时刻交缠在脸上，让瘦削苍白的男人看起来简直就像在笑着哭。

    ……

    千玑父母早逝，是由他的亲族轮流抚养长大的。

    白兔一族风流放荡，喜爱人世繁华多于修炼，族中成员经常化作俊男美人，去人界勾搭几个凡人赏景作乐。芸豆和千玑这一回来得不巧，刚好与结伴下界的几名亲族错了开去，只与千玑的三叔百理打了个照面。

    出于对抚育自己长大的亲族的感激，千玑决定与芸豆在落霞山暂住一阵，等几位回来拜见过后再另寻去处。

    原本，千玑的打算是让芸豆和自己一起住进他在白兔族领地内的洞府中，但是，当他发现芸豆看到领地里那一水的俊男美女后眼睛发直、连步子都迈不动的场景，他的心里立刻拉起了警铃。

    同行了整整三年，芸豆对美丽事物的偏爱他不能再清楚了。就这样把她带进领地，哪一天她万一丢下自己跟别的脸蛋更嫩身材更结实的兔子精跑了怎么办？

    这样的脑洞一开，千玑看谁都觉得对方想从自己身边抢走芸豆，凶狠的眼神火力全开，凡是接近芸豆的家伙、不管是有意寒暄还是无意路过，都接受了他无差别的扫射。如是半天后，反是芸豆心疼他使用过度哗啦啦泪水直冒的眼睛，公主抱着挣扎不休的千玑，离开领地往距离最远的落霞山北峰去。

    一路上，芸豆还一个劲地数落怀里埋头生闷气的某只兔子。

    “幸好三叔提点我，不然，你还不知道得偷偷流多少眼泪。”

    “你说说你，凡事就爱闷在心里，问你嘛，你什么也不肯说，不问你吧，你还非要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不知道是折磨你自己还是折磨我呢。”

    “我哪里折磨得到你，反正你一颗心都扑到那些新人身上了，我难过的时候你哪会想着我！”

    千玑觉得自己很委屈。一想到芸豆跟自己在一起说不定也只是贪图他的外貌，心里就空落落的，虚得很。

    偏偏这时候，芸豆还要说些混账话逗他，什么人家真长得比你还漂亮，什么刚化形的小兔子身板结实脸蛋滑嫩……句句戳心窝子，扎得千玑到处是血。

    眼见着怀里的少年不说话了，只闭着眼睛咬紧唇瓣，一脸倔强不肯服软的样子，她这才停止逗弄被气得脸色惨白的千玑，找了个没人的山洞钻进去，抱住少年就是深深一吻。

    “哎，我都是说来骗你的啦，你还当真了！”

    长长的一吻结束，她气喘吁吁地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