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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朝野。他得列三公辅国,果真成了九邦座师,被天下人记念。也果然片语成旨,权势熏天。
云行之两个姐妹都和皇族联姻,在朝中根基稳固。他自己入仕从政,作风凌厉,手段圆融,保住了云氏百年富贵。他继任家主后站到了泓的对立面,两个人一辈子都在相争相斗,互相坑害,却又偶尔私下约在酒楼,聊些风花雪月。
云婉最终与太后母家联姻,作起了大家主母。夫家人丁稀少,她却福泽绵长,进门就开枝散叶,一辈子安稳顺达,养育了十一个子女。世人皆羡其多福,传为佳话。
展眉终身未嫁,留在了聚水阁。她搜亡求佚,校刻图籍,拯救了无数古籍珍本。她为天下学子编纂书典,从开蒙识字到朝廷取士皆有涉及。她编校过的书籍被后世称为眉本,成为学者著书立说的典范。泱泱历史大浪淘沙,多少英雄豪杰湮灭了辉煌,消失了痕迹,唯她的姓名万古流芳,使父亲刘盈也不被遗忘。
陆德海在经略督事只呆了两年,很快就得到更好机会,换到了枢密院。他眼亮手快,极善借势,在世家中见缝插针,游刃有余,广为结交拉拢,终于打入皇城圈子。他姬妾成群,生养众多,子又生孙,满门隆盛,成为真真正正的世家大族。
这一日他和众家主欢宴,席间就有人聊起旧事,说起科举这一块如今大热,经手人个个高升,感叹陆大人当年若留下搞科举,现在怕也可以和辅国公比肩。
陆德海心中微酸,就哈哈一笑,剔着牙故作感慨,叹道:“上头没人,难迎抽插啊。”
众人皆知辅国公侍君,此时心照不宣,都暧昧地笑了起来。这几位都是仕途上到顶了的,平日里放浪形骸,道听途说了不少艳事,这时就拿出来一一品鉴取乐。大家正得趣,突然一人拍桌子指着陆德海道:“非也非也!陆大人你上头也是有人的,就是看你乐不乐意抽插了。”
此言语惊四座,大家就争问根底,那人故作高深,道:“要放十几年前,这话我不敢说。现在都过去了,说说无碍。咱们陆大人,当年那可真真正正是盛宠啊!”
陆德海哈哈大笑,问:“宠从何来啊。”
那人见大家都当儿戏,反倒较上了劲,认认真真道:“陆大人你记不记得,当年你察举一品,是谁家引荐?”
他问得无礼,陆德海不由一怔。那引劵是皇帝亲赐,多年来他一直引以为傲,珍之藏之,未曾示人,现下被人问起,倒是不好回答。
正迟疑间,那人哈哈一笑,道:“不好说了是不是?你不说我说,咱们陆大人的引劵,当年可是圣上拿一族的富贵换的!”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众人忙问根底。
那人得了追捧很得意,便给大家细细讲解。原来当年世家权大,圣上想提拔谁,也得走个迂回。皇族本无引劵,皇帝便在朝中找了家根基浅薄的,刻意捧抬提拔,等那家成了一品,出的第一张引劵,便给了陆德海。此事办得隐秘,朝中本无人知晓,他表妹嫁入那家十几年,才知道点内情。眼下皇权一统,圣上行事不再受世家掣肘,这桩旧事也才渐渐透了出来。
他讲完,又指着陆德海,感叹道:“引劵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圣上本可随便叫哪家送一张;你们道为何如此大费周折?只因当时朝中皆看出身,陆大人拿了谁家的引荐,难免受那家掣肘。圣上这才自己捧出一家,秘密出引,叫咱们陆大人到皇城来,自由自在不受人牵制。你们论论,这圣眷算不算浓厚?拿出来和辅国公也可以比一比啊!”
等他讲完,陆德海已经呆了,怔怔道:“有……这等事!”
那人得意了,一点头道:“千真万确,决不欺瞒。当年圣上根基尚浅,为了叫你入朝,不知道费了多大功夫!这才叫圣眷隆重,千金相托啊!你们说说,陆大人算不算上头有人?”
众人立时轰然赞同,又开起玩笑,说和辅国公相比,他上面虽然有人,却是懒迎抽插。
陆德海满心震动,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在混水里趟了半辈子,内幕一提,他就明白了这种提拔意味着什么。
真真正正的天子股肱!
当年圣上势单力薄,花这么大力气拎他入朝,是要栽培羽翼,以借腾云之力。几十年里朝廷治漓江,开科举,平北疆乱军,又收西南十二州,件件都是辉煌大业,样样有人扛旗作急先锋。他看着那些人借此德高望重,留名青史,也曾羡慕圣眷隆重,暗叹自己不如人。
他本可和那些人一样,甚至和辅国公一样,成为国家重器,立不世伟业!
几十年里风雨动荡,如今桩桩件件都到眼前。
“你若藏大贤能,就必有匡辅之时。”
那声音庄严肃重,一遍遍再次响起。陆德海蓦地战栗,手上一抖,杯中美酒洒了一半。
当年他唱衰科举,找关系调出了火坑。他一走,辅国公就顶了上去,没几年便做大,如今桃李满天下,朝堂半数文武,见了他都得尊称一声座师。他悔之不迭,只得怪自己没眼光。后来治水忙了两年,事务繁琐,过手全是薄名微利。他看着这日子不到头,便又跳到了枢密院。在枢密院他有了点权力,众世家都来逢迎。他便借此广为结交,娶了大族女儿,如愿扎下根基。
再后来他左拉右拢,广连网而深捞鱼,也扶持了几个小家族壮大。如今他左右皆牵连,上下尽羁绊,根基深厚,脚跟稳固。名头拿出去,也堪称一家之主。他一生奋斗,终于滚得锦绣堆,进得金玉堂,对得起富贵荣华。
可是。
可是。
“你若藏大贤能,就必有匡辅之时。”
当年陛下把他拎入朝中,是真指望他匡辅的!可他却早早站了立场,把那大贤能,拿来搏蝇头利。
二十年钻营,负尽了深恩那!
匡辅之时。他以为陛下只是说说。他不过条泥鳅,朝廷里四处钻钻缝子,找个热乎窝。不登三公九卿,怎敢抢匡辅之功?——是了!他曾经要争一争九卿的!想要得觐天颜,匡辅大宝。那时候年少轻狂,把这虚妄志向常挂嘴边,成了人家笑柄。后来他就不说了。再后来,就……忘了。
陆德海突然站了起来,一拱手便告辞,转身就往外头走。
他得做点事。做点实事。
眼下朝廷在边疆起事,要举兵伐蛮族,正值用人之际。他不能为圣上领将带兵,却也一样可以尽些微末力量。明日就争取,筹粮饷也成,安流民也成,先励精图治,从小事做起。锦衣玉食久了,也没什么意思。人总得向上!
他还一个人修过坝呢!一个人救了两郡百姓!那才值得投身!
他紧咬着牙齿,大步往外头走,外面等候已久的马夫忙上来迎,笑道:“老爷耽误了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