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一笑，那人摇了摇头，终于明白杨华那些“先进队员”“优秀队员”的奖状是怎么拿到的。

    杨华是公认的优秀积极分子，那些在其他新兵眼里惨无人道的强度训练，杨华总是能坚持到最后且没有一声抱怨，而且无论是政治教育还是技能训练，他都能拿到八个班里名列前茅的成绩。每次排长下查，班长都极力上推杨华，他是真心喜欢这小子，而不负所愿，在这为时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即将结束时，班长通知杨华吃好晚饭后去排长室。他拍拍杨华的肩，一脸欣慰的说杨华前途无量，还说将来发达了别忘了他这个故人。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杨华当然不会太过当真，但听班长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的欣喜和紧张，连连点头说当然当然怎么也不会忘。

    急匆匆吃好饭后，杨华小跑着去了排长室。排长正在低头写字，在他“报告”后只是说了声“进来”就没再理他，杨华不明所以，只是站着。直到排长写完了材料，又来回检查了两遍，才把目光放在进门后就一直笔直站立着的杨华身上。杨华天生瘦长，在他刻意锻炼下长了不少肌肉，但穿上宽松的迷彩服后还是显得没肉。他脸上是不容忽视的认真，即使是在有空调的室内，他脑门上还是出了一层汗。

    排长点点头，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开口让他坐下。

    “我这里有一份‘任务书’，是专门针对新兵的。你可以先看一看。”

    杨华恭敬的双手接过那几张纸，是手写的，但笔迹清晰，他捧着看了起来。他看了足有十分钟，脸上的犹豫明显，而排长视而不见，只是领导劝慰发脾气的下属一样的姿态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当兵，都是想做大任务，当大人物的，但你认真想想，当兵究竟是为了什么？全国有多少个兵？又有几个能出人头地的？我们当兵，是为了保卫国家，保护人民，而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对不对？人民需要英雄，也需要在地底下的勇士。无论是地上地下，都是为人民服务，都有自己的价值。”他看了眼陷入挣扎的杨华，微微笑了，“你各方面都很优秀，所以我们才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上头对你的期望……”他低头叹了口气，“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三天后再给我答复。好了，出去吧。”

    杨华攥着那几张纸，直到一路出神回宿舍，看到一个个躺在床上累的揉腰捶腿还不忘插科打诨的兄弟们，才按耐下混乱的想法，默默躺倒在床上，把被子蒙过脑袋，强迫自己陷入睡眠。

    而坐在办公室的排长一脸谄媚的打着电话，将杨华的资料发给电话对面的人。

    【二十二】跑情节

    杨华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被安排到一个叫“琛哥”的手下，每天无所事事，跟着住一屋的陈禾沿街要保护费。排长没有告诉他他的具体任务，只让他先熟悉环境，其他的陈禾会帮他安排。

    陈禾是个热情真诚的小伙子，比杨华还要小一岁，但他已经卧底了两年，成了这条街的小头领，跟周琛的关系十分亲近。

    他告诉杨华，只有先尽心尽力替琛哥办事，才能走到高位，让他先别多想，只做好一个小弟该做的事。杨华没有异议。

    就这么过了大半年，两人俨然成了哥俩好的亲兄弟，进出门都是一起的，“业绩”也红红火火，琛哥放心的把三条街交给陈禾管。

    陈禾乐不可支，终于在年底周琛开宴的时候提出了杨华的名字，周琛这才转眼看向坐在陈禾身边的杨华，杨华站起来道了声琛哥好。周琛不说话盯了他几秒后才大笑了几声，说好好好，干得不错。

    杨华笑了笑，坐下，不再多话。陈禾一径夹菜往杨华的碗里添，两人都没注意到周琛时不时瞟来的目光。

    这天之后，杨华被大加提拔，常常被周琛带在身边去各处应酬。杨华受不了满屋的烟酒气，中途借口去厕所方便。周琛挥挥手就让他去了。

    周琛似乎非常信任他，这种交际的场合也不避他，大大方方的和对方商讨非法商品的分成。他把自己搜集的信息都用周琛送他的手机偷偷传送给排长，排长每次都回复他办事有利，回来在望。他对自己的小贡献也挺满意。

    九转十八弯的走廊尽头连着厕所，他只是希望出来喘口气，所以走到里面想洗把脸就走。但是熟悉的声音让他停住了往脸上泼水的手。

    “琛哥您放心，今年那个兵非常优秀，虽然还在犹豫但我会尽力说服！”

    “琛哥。其实去年的杨华也不错，之前一直默默无名的我还怕您怪责，现在能为您出一份力我也替他高兴。”

    “行行，琛哥，您放心，每年进来的新兵我都会认真筛选，把最好的给您送过来，为您卖力！”

    “那……琛哥，您看，我当这排长也近五年了，这几年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什么时候……”

    “哎，好好，多谢琛哥！多谢琛哥！”

    杨华不敢相信的看向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镜中的自己满脸的惊愕和苍白，惨白的厕所灯光映下，在脸庞打上阴影。隔间的门锁打开，里面的人就要出来。杨华的身体以最快速度逃进另一个隔间，直到男人哼着歌洗好手走出门，杨华还呆愣着没能回过神来。

    杨华白着脸回了包厢，周琛笑着望他一眼。

    饭局结束后，杨华被周琛的专车送回家，刚开门陈禾就慌忙的把他拉进屋。杨华本就心神俱乱，陈禾却也没好到哪去。

    “华子。”他紧紧握着杨华的手，“华子，张排被抓了！”

    “什么？！”

    “我看到新闻里说，张排因为贪污受贿被人告发了，而且他还是个军人，起码得在牢里呆上五六年！”

    “贪污受贿？”杨华本以为是有关他们的“任务”，没想到还有另一茬。

    “据说他已经被革职了！他现在进去了，我们的任务怎么办？我们签的是秘密合约，我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放他那儿呢！”

    杨华白着脸跌坐到椅子上，把自己在厕所里听到的都告诉了陈禾。

    “怎么……会这样……”

    室内安静了下来，只有晚间新闻播放的声音。

    【二十三】关于陈禾

    第二天，周琛派人来找了杨华，杨华和陈禾几乎一夜没睡，两人都有些惴惴。

    杨华被人迎到周琛的书房，周琛正站在窗前，背对着他在打电话。杨华没敢出声打扰，在出去等和留下来间犹豫，周琛却已转过身，看到他有一瞬间的惊讶，然后竟多了些笑意。

    电话里的对话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