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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手肘拄在桌上望着傅肖北,房间中流淌着静默。
“不愧是亲生父子。”她将长发别至耳后,“还是你长得像他。”
她又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身体松懈下来。傅肖北知道了这件事,她也像终于卸下了自己身上的枷锁,脸竟然也跟着垮了下来,甚至在额头上浮现出一道深刻的皱纹,延至泪沟。
岁月纤薄如刀似羽,在她脸上瞬间落刻出极深的痕迹来,让她显出与年龄不符的苍老样子。
她看着傅肖北的脸,眼神像是化了实质,在傅肖北脸上抚摸,过了一会儿她便不复清明,眼中燃烧着的热烈的情意与痛苦,似乎穿越了数年时间,落于曾经的那些日子里。
——“致文。”
宋筱突然将她脸上那张名为“慈母”的面具摘下,她摸着自己的发,瞬间安静下来,露出了乖顺讨好的样子。不是对着傅肖北,是对着那个已经死去多时的,她爱而不得的男人。
“致文。”宋筱又拉长了声音再次叫傅肖北,她举起右手,看着无名指上的一个小小指环,“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我怎么可能背叛你呢?艾其不是你的亲生儿子,这不怪我。也是你把他赶出国。”她看着他,皱起眉做出一副委屈的神情,“你为什么不信我。”
傅肖北静默着,任宋筱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停留在自己脸上。
他突然端正了神态,微仰起头,嘴角向下拉,与那张照片如出一撤。
果然,宋筱垂下眼帘,再开口时语气流露出深切的需索和强烈的恨意。声音转为尖锐,甚至破了音,“我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宋筱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将自己的神态缓和了下来,声音温柔——“要不是后来那个女人出现,你也不会死啊。我不想的,但是控制不住自己,她好年轻,跟我原来一样年轻。”
“你死了之后,我几乎天天都梦见你,你抱着我说你冷,你自己孤单,让我去陪你。”宋筱笑起来,一如少女时候,“别怕,再等一等,很快了。”
“致文,你怎么不喝我做的汤?以前你分明夸奖过的。”
他震惊地看着宋筱。只言片语,便勾勒出事情的全貌来。那碗宋筱亲手做的鸡汤上漂浮着袅袅白汽,在空中升腾翻转再消失。
宋筱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她闭上眼睛,蓦然安静下来。也许是傅肖北的表情太过震惊,足以让她惊醒。
“母子”二人相对沉默。
这时候宋筱突然嗤笑了一声,摇摇头,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额头上却都是汗,脸色越发苍白,像是耗费了很多精力,经历了一场大梦初醒——“年纪大了,想起来点不该想起来的东西,咱们说回来。”
“艾其和你……”傅肖北打断她。
“我约莫二十岁的时候被他骗,生下你来没办法养,就把你扔在医院了。”宋筱看着傅肖北几乎破碎的脸,眼中逐渐浮现出真正的温柔和悔意,“然后他听说我有了孩子,就找我和孩子回去,可是我找不到你了。那时候早,我给点钱,就从孤儿院领了艾其。”
“提心吊胆的过了二十年,被发现之后,艾其就被你生父驱赶出国。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你。”
宋筱抬起头,看了看楼上角落里的那个房间——里面有一个小女孩,在四年前被一个跟她当年一样年轻的漂亮女人抱了过来,成为了傅肖北同父异母的“便宜妹妹”。随后不久,那个叫“致文” 的男人就死了,宋筱彻底苍老下来。
傅肖北记得他的生父是死于心脏病发作,宋筱的床头柜分明上放着一瓶硝酸甘油。
她摇摇头,“可怜。”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她又问,“苏乐是回来了吧?”
傅肖北的身体有一瞬间紧绷,他走的时候特意嘱咐助理,替他照看苏乐一天,什么事都不能离开。
“怕什么?”宋筱挑起被修得细长高挑的眉,“回就回来吧——这话我之前不是也说过吗?我向来说话算数。”
“你们还是不一样。”宋筱摇摇头。
那个叫“致文” 的男人三十岁的时候身上布满了野性和难以言说的慵懒,显出荒靡的样子,几乎能被人听见皮肤下亮烈的心跳——而傅肖北始终沉郁内敛。
这些事情看似与傅肖北毫无牵扯,他始终未曾融合其中,却同样让他脱身不得。
到底是冬天,由繁华到荒芜,别墅外面白茫茫一片,没有半分人影,是剩下他来时踏出的一寸深的脚印,转眼间汤也凉了,有一层薄油浮在上面。
傅肖北没来由地想起苏乐,神情柔软下来。
宋筱看着他。
“把汤喝了吧,让我最后再过回当‘母亲’的瘾,然后你再走。”
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是苏乐给他发了条短信——“什么时候回来?”
第46章
傅肖北到底没喝那碗汤。
离开别墅的时候,宋筱叫了他的名字,声音有些发颤,他站定,却没转身。
毫不犹豫地离开。
苏乐出院的时候天很晴,他被迫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移动的时候像是个成了精的北极熊,脖子上戴着羊毛围巾,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
他脸上倒是长了些肉,低头看着弯下腰给他弄拉锁的傅肖北的发顶,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恃宠而骄似的抱怨,“我好热啊,你不是有车吗?干嘛给我穿这么多……”
“车停在外面。”傅肖北无奈解释,“还得走一段路,你不能感冒。”
林助理默不作声,头不抬眼不睁,帮他们把行李搬到外面的车里,是早就习惯了的样子。
再没有外人,苏乐就仰起脸,指了下自己的嘴唇,冲着傅肖北挑眉,“你懂。”
他扯着傅肖北的衣角,站起身体。养了这些天,他脸色倒是不错,也有了精力,就把傅肖北推在了墙上,然后亲吻上去。
傅肖北低沉地笑出声,环抱着他的腰,咬住苏乐的下唇,故意去吻了下苏乐的鼻尖。这些日子,苏乐的指甲是傅肖北给剪的,胡子是傅肖北拿着老式刀片给刮的,连饭都要一直让傅肖北喂。
苏乐几乎以为自己失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全都赖着傅肖北。
冬天刚过去一半,还透着刺骨的冷意。穿了再多,苏乐也在出门的时候打了个寒颤,乌龟似的缩起脖子。只是当他牵着傅肖北的手出门的时候,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浑身上下就像又有了很多力量与热度。
傅肖北侧过脸看他,鬼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