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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复抬眼,嘲弄地看着晋阳:“我只让顾念知应我隐瞒心意,而他如今不愿见你,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病根本无法医得。”
晋阳面色凝重。他为顾念知探过脉,自然也知道,顾念知的病不同于一般疴病毒蛊,而是彻底伤了元气,毁了身子,更错过了最佳休养之期,如今只能用药石慢慢调养身体——不过续命罢了。
“他比你知得深浅,他的身体便是这样了,所以他自己也不曾来求我。”
“可是前辈医术高明,到底能为他续命更久的。”
夜十一好笑:“我从来不医无救之人。”
“所以便看着念知死去吗?”
“那又何妨?”
晋阳顿了一下,鼓足勇气道:“锁千秋已因此而死,如今前辈既可为念知续命,却又不肯,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第二个人因同样状况死去吗?”
“咔嚓”一声,夜十一手里的紫砂茶盏碎了一地。茶水湿了衣襟,他却没有去看一眼,而是狠狠盯着晋阳:“你为何知道?”
晋阳咽了口口水,不动声色:“三年前我回桃源,师傅同我讲了一些。”
夜十一平复了心绪,嘲讽道:“锁清歌同你讲这没用的?”
“家师只是感激前辈肯出手相救。”
其实锁清歌同晋阳讲的不多,但从那寥寥数句和与夜十一相处十日下来,晋阳也能感觉到,锁千秋于夜十一而言,该是他怎样也无法释怀的心结。
晋阳揣摩了下夜十一的脸色,又道:“前辈已无能为力了一次,如今便是第二次了。”
夜十一重新端起一杯茶,撇了撇茶沫子:“千秋生来便有顽疾,药石枉然,治不得;顾念知不一样,他是后天自己弄坏了身子——你这样激我无用。”
晋阳又问:“若前辈当初有能力为锁千秋续命,前辈可做得吗?”
夜十一细细呷了一口茶。他想说千秋医术比他高明许多,不需要他为他续命,然而他静了许久,直到一盏茶过去,他也没有想出答案。
☆、此心昭昭
下了梨山晋阳直奔五毒而去。来时用了近二十日,归路他几乎日夜不休,十日就到了五毒。
像是早知他会来,关口已有五毒弟子在等候。那弟子迎他下马,道“教主已恭候多时”,马上带他走小路去了一间偏房。
五毒教主真等在那里,还备好了一坛酒,正一个人在那儿饮酒。
晋阳笑起来:“许久不见,教主倒是……嗯……贤淑了很多。”
他所认识的五毒教主,一直是用碗灌酒的,如今这一小杯一小杯的,晋阳倒有些不适应了。
教主瞟他一眼,埋怨道:“我是旬月前给你传的消息了。”
“嗯,我说了会晚些到。”
“他看起来很不好。”
晋阳给自己倒了杯酒:“我知道。”
“要不是快撑不住,他不会就近来我这里休养的。”教主闷声道,“他十数日前就要走了,我费了很大劲才留他到现在。”
“多谢了。”晋阳温和地笑着,问:“他在哪?”
“在亭子里歇着。”
晋阳起身离开,末了回头看教主正趴在桌子上,他过去揉了揉教主的头发:“对不住了。”
教主不耐烦拍开晋阳的手,把脸埋在了胳膊里,压抑道:“快滚去吧。”
……
那亭前水榭还是前任教主在位时建的,本是寻常富贵之家常见的庭院,然而在这气氛阴森的五毒教里,倒真有几分仙境的意思。
顾念知此刻正靠在亭槛上小憩。察觉到有人走进,他睁开眼,见是晋阳,愣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裹紧了身上的大氅。
晋阳蹲下又帮他紧了紧氅子,语气关切:“既是冷,睡在地上做什么?”
顾念知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念知,你不要再跑了罢?”
顾念知死死地盯着晋阳:“师兄。”
“嗯?”晋阳嘴角带笑。
顾念知心一紧,他想,真是造孽。
晋阳握住顾念知的手:“念知,不管你跑到哪里,我都不会去寻你了。”
顾念知失笑:“因为你不会再放走我了么?”
“自然是寸步不离。”
顾念知隐隐有些难过了。其实自上次兆京相见,他便难过得很。他知道即便晋阳再寻他三年五载,至少他也相信自己还是完好的活在世上某一处的,哪日就算自己死了,那人也不会知道,不会伤心,虽是漫无目的一直寻找,也好过连一丝希望都没有的肝肠寸断罢?
而如今……顾念知看了看自己被晋阳紧紧握住的手,不禁往出抽了一点。
晋阳反而握得更紧了:“念知,你听我讲。”
顾念知抬眼看他:“我在听。”他目光清澈,不起波澜,倒让晋阳紧张起来。晋阳咽了下口水,有些慌张。顾念知一直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夜十一答应了帮你治病,你……多活两年还是多活十年,到底不一样的不是?”他跳了话题,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
但顾念知听了进去。他心里想,多活一月或多活一年,于他来说没什么不同,他无亲无故,又无欲无求,除了晋阳,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于是他只身一人时,便连面对死亡的恐惧都没了,只剩下对晋阳的担忧与思念。
可此刻他轻轻笑了:“嗯,若只有我,怕连两个月也撑不住了。”
晋阳下意识又握紧顾念知的手,握的顾念知有些疼,但晋阳没有发现,他全部思绪都集中在如何酝酿接下来的语句。
“那你还走吗?”
“师兄不是要寸步不离跟着我么?”顾念知反问。
“我……”晋阳心一狠,终于道:“我们是拜过堂成过亲的,我还没有写休书休了你,你怎能弃我不顾!”
顾念知眨眨眼,用了片刻去揣摩晋阳话里的意思。
这沉默让晋阳觉得脸上更热,大概都红透了,他豁了出去,又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便是为了我……为了同我多在一起些时日,多活几年也不成吗?”
顾念知竟噗嗤一下笑了,他抽出手帮晋阳顺了顺碎发,笑道:“师兄知道的,我从来不会拒绝你。”
晋阳舒了口气。
“唯独这次不行。”
晋阳一口气没到底,又提了起来。
顾念知还是笑:“十年,我太懂你了,师兄。”
如果自己最初同他告白,会怎么样呢?无非两种结果——晋阳拒绝,他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