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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指着那盆冤死的雪见草,严厉问道:你可知错?
云生一眨眼,小小年纪已初见来日的祸国殃民之相,他不但不低头认错,反是灿烂一笑:云儿看师傅喜爱得紧,每日不远千里去极寒山境只为遥遥看一眼,为免师傅辛劳,这才将它移种到盆中,这样师傅不就能天天瞧着它了?
雪见草乃是冬雪之花,最是难养,湛龙逛遍了整个寒山才找到这么一株,却未想到被这败家徒弟辣手摧花……
顶天立地的神龙大人就差没气背过去,他指着云生“你、你……”了大半天,这小崽子却凑过来将湛龙抱个满怀,软软糯糯地道:师傅,云儿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好不好?改千年后再开花,云儿不拔了就是!花败也败了,云儿酿了百花酒,师傅难不成不想尝一尝?
香软在怀,又竭尽讨好之意,天大的怒气都能被云生化为绕指柔。
湛龙在他额头轻轻敲一下以示惩戒,摇头叹道:草木有灵,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云生淘气地吐吐舌,猫儿般地挨在湛龙怀里,狭长美眸却带着森森寒意扫了那枯萎的草儿一眼……
——就这样,湛龙越看重些什么,云生面上乖巧得很,暗里能弄死的弄死,弄不死的……能变成精的时候,就自己拔腿跑了,谁还敢有这天大的胆子在金龙身边。
撇去这些不说,神龙刚带回他的时候,云生乃是湛龙私生子的谣言几乎传遍大江南北,就连素来不管闲事的崇亭星君也难得八卦地问了一句:听说,你谷中最近添了一位龙子……
再看云生,额心一点纹菱,藏着无上的龙神威力,五官却生得极艳绝美,举手投足自有风华。
崇亭星君作为上界头一等的算命先生,端详了云生面相之后,遂予湛龙提醒道:心机深险,恐失之厚道。
初时,湛龙不以为信。
直到有一回,云初不知何故向天借了胆,一个火术竟把西天神母百草园给烧得干干净净。
百草园的话仙子们前来兴师问罪,湛龙恼不能言,云生却难得倔强,跪也不跪,只恨恨说:谁叫师傅眼里只有它们,每次到了百草园,看都不看我一眼,看我一把烧了它们,谁还敢在这样放肆!
湛龙闻言心下一惊,他没想到云生眉间戾气已生,知自己不可在放纵下去,遂冷下脸来,拂袖道:为师几次告诉你,这一草一木都是生灵,你妄杀无辜,还不知悔改,既然我已经拿不住你,你就不需要再认我这个师傅了——
云生果真大惊失色,他噗通一跪抱住湛龙的腿,哭求师傅别不要他。
湛龙只看他哭得伤心欲绝,仿佛一旦自己真把他赶走,这小云生就有本事用眼泪把忘忧谷给淹了。
湛龙到底没狠下心,云生经历了这一场,果真再也不私下害那些花花草草。湛龙以为他确已知错,不觉欣慰,对云生只比过往更加疼爱。
常年经月,不知不觉五百年一晃而过,湛龙只觉不过是匆匆一瞬,他的云生就已经长成一副芝兰玉树的模样。
云生大了,心思也多了,待他满五百岁时,湛龙携着云生到神宫为他请封。回来之后,云生郁郁寡欢,湛龙不明所以,哪想某夜云生钻到了他床上,蜷在他怀里问:师傅,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云生从会说话开始就问了不下万次,湛龙素来左顾而言他——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他万年来心如止水,喜欢什么样的……他自己一时半刻也说不上来。
哪想云生今夜变得如此难缠,最后更是落下脸来,道:你若再不说,这百花酒就别想喝了!
这孽徒……
湛龙叹了叹,拢拢身边的少年,他的宝贝徒弟越长越大,不过转眼,他一只手都揽不住了。
为师喜欢的,自然是……湛龙一顿,脑中恍恍惚惚出现一个古怪的念头,他垂下眼,面向那近在咫尺的绝色美貌,喉间忽觉一阵干涩。
是什么?——云生急急问道,手心不知不觉都是汗。
湛龙不知是欲掩饰什么,他出手弹了一下少年的额头,后翻过身说:总不是你这样的。
哪知云生闻言脸色骤变,苍白若纸。
为、为什么?……
湛龙看不见云生的脸,所以可以毫不心疼地胡诌:你连金刚阵都破不了,莫说为师,在上界连个小仙女都骗不到手。
——云生在谷中无忧无虑,比起修炼,鼓捣些吃吃喝喝得更为用心,弄得湛龙恨铁不成钢。他却不知,他的云生在过去满心满眼只有他这个师傅,其他的于他而言可有可无。
云生敛目,抓着湛龙袖子的手轻轻发颤,他说:……那云儿明白了。
打从那一日起,云生便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潜心修炼,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湛龙暗喜激将法成功之余,心里却莫名地不安,命白鹤去悄悄打探,才知云生去上界时被那其他未能得势的龙子嘲讽了一番,只说他仙君封号名不副实,全然是因着有金龙庇护,他一个小小花精才有这等造化。
——此话虽然诛心,却也是无可反驳的事实。
云生本源为神木之花,是为草木之尊,好生修炼的话,来日要做一方山神也并无不可。再说云生还有他一半的龙神之力,若他能好好驾驭,将来也可承他衣钵为天地正道尽一份心。
他的云生,就像是他命中注定要遇上的一个劫,躲不去,避不了,他却甘之如饴。
云生资质过人,加之这百年来勤奋有加,还不过三百年就实力激进,后来血魔出世,云生一人前往,凭一己之力剿灭魔族三千兵力,终于一战成名。
沾染了血气的云生似乎和过去有些许不同,湛龙也说不上来,只是某一日豁然发现,他的云生已经许久未扑进他的怀中,也很久没有夜半做梦,吵着要和师傅一起睡了……
云生坐实了仙君的封号,又承以金龙神力,地位攀升如乘祥云,再无谁敢看他不起。
湛龙在宴上看他为众仙瞩目,风光得意,心里似欢喜却又有几分惆怅——他的云生终归不属于他了,看那些倾慕的视线,湛龙难得觉得酒水苦涩,忘忧谷里百花齐放,他也好像觉得没滋没味。
——湛龙以为自己是寂寞作祟,却不晓得情丝已动,犹在那边自欺欺人。他亦不知,云生正在遥遥地看着他,明明只有十几步的距离,就像隔了千山万水。
爱别离,自伤怀,他还不知道,他的云生,已经爱了他很久很久。
湛龙本是千杯不醉,却不知这花果仙酒掺了何物,茫茫之中,只觉身上压着一个重物,唇上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