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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病房里躺着。另外,眼下我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我试着抬了下自己的腿,动了动自己的手指,松了一口气——我的四肢是健全的,而且也没有瘫痪。
那时旁边的病人还在睡觉,没人察觉到我在悄悄地活动。
早上九点钟的时候,有一个护士来给我换药。我听见了别人的对话。
“这孩子要是再这么躺下去,赔偿金恐怕会不够用吧。”说这话的是隔壁的一个女人。
“她的那些亲戚其实还算靠谱的。”
“啊,醒来又怎样呢?爸妈和姐姐都没了,她醒过来后恐怕会疯掉吧。”
爸爸,妈妈,姐姐?
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微胖的,总是睡不醒似的爸爸,还有一个试图把我和一个女孩子拉开的女人。
我管那个女孩子叫姐姐,我们正互相拉扯着,好像在争抢什么东西。
那个女人把我拉到一边,对那女孩说:“梓云,不能和妹妹打架!”
我们三个正站在阳台上,晾晒着的衣服的香气飘在空气中。太阳光从玻璃窗那里照下来,落在打瞌睡的狗的背上。一切都很安宁。
梓云......
这是姐姐的名字。
而我的名字是......
我极力地回想着,很快有了答案:梓玉。
接着这阳台上的场景消失了,我看到了一条公路和模模糊糊的灯光。
车。公路。还有,还有......血。
我知道发生什么了。我们一家人遭遇了车祸,只有我活了下来。
从那些人的对话看,我是靠着赔偿金来维持生命的,我的那些亲戚似乎也还算靠谱。
不过等我醒了以后,会有人接纳我吗?
我想起出车祸时我好像是十四岁,我躺了几年,如今我是多少岁?
这些都需要我醒过来,去看去问。
下午一点钟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睛。我试着叫了一下隔壁的人。
病房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人连忙去叫医生,有人过来照看我。
医生说我再恢复上几天后就可以出院了。
当天下午,我的那些亲戚都赶了过来。他们的表现大同小异,到了最后,我觉得太累,冷淡地听他们说话。
姑姑说:“你的表哥还要高考呢。”
姨妈说:“我们家地方太小了。”
反正都表达的是不想接纳我的意思。
我对此倒没什么反应。我知道了我躺了一年,现在是十五岁。既然已经十五岁了,没人接纳也是活得下去的,只要赔偿金还在我的手里,我不至于饿死在街头。
虽然,感觉上是有点孤苦伶仃......
黄昏的时候,病房里来了一个又瘦又高的女子。她提着外面卖的常见的果篮,一声不吭地坐在我的床前。
她是......来看我的?
我扭过头去打量着她。这人很年轻,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她的眼睛很大,不过没有什么神采。她的黑眼圈很重,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
她将自己枯瘦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安地搓了两下。
“我是你的一个远房亲戚。”
“很远很远。”
我没有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从她犹豫不决的表情看,她有话要说。
她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和我住在一起吧。”
“不过,真的,请你相信我,我已经被证明是无辜的了。三年以前的那场凶杀案,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看来她曾被误认为凶手。她告诉我,她的室友的死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三年前,她的室友死在了家中,脖子上有很多处被砍的痕迹。
那天她根本没有在家,本来是怀疑不到她的头上的。不过,有好事的邻居说她们常常争吵。
于是警方自然而然地多询问了她几次。
虽然最后的调查结果表明她是无辜的,可周围的人却将信将疑。他们议论不休,觉得也很有可能是她在雇凶杀人。
她背负着这样的流言蜚语,独自过了三年。
我没有见过这个远房亲戚,也不知道什么凶杀案,所以心里对这点没有太大的感触。
我问她:“你打算接纳我?”
她的眼里透出热切的光来:“我想让你和我住在一起,我现在是一个人......”
倘若这是别的亲戚和我说这话,我可能会认为他们是想要拿我的赔偿金什么的,不过看着她的时候,我完全想不到这点。
她干瘦的身体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有些发抖,整个人前倾着,急切地等着我的回复。
“三天后,你能来接我回去吗?”
我想了想,没有说出“回家”这两个字,而是说了“回去”。
在之后的三天里,她几乎每天都要来照顾我。因为我躺得太久,医生嘱咐我,让我慢慢地运动,慢慢地恢复。
她会推着我到有太阳的地方去,帮我走路。她没有明说她到底和我是什么关系,我一般都是直呼她的名字:“吴明。”
我想,她既然这么年轻,应该不会辈分很大——一般情况下。
我们呆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我有些奇妙的感觉。这个人不是和我很亲近,三年前我们并不认识彼此,但是现在,我们呆在一起,而且以后还要住在一起。
我们会在彼此的生命里存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三天后,吴明接我出院。我的行李很少,几乎没有。她说她已经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只要跟着她住就可以。
在走出医院的那一刻,我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不是我的亲戚,为什么要来接我?”
☆、梓玉(2)
在这医院的三天里,除了恢复身体以外,我还做了许多别的事情。
比如给亲戚们打电话,问他们事情。
我得知了她虽然跟我是同一个姓,但根本不是我的什么远房亲戚。另外,我真正的亲戚们倒是很乐意她接纳我,毕竟她接过了他们不想要的一个包袱。
吴明转过身来,对我说:“我只是想让你和我住在一起,就是这样。”
我猜她也许是太孤单了。毕竟她独自住了那么久,而且还得听着许多流言蜚语。不过这样一来,我倒是像一只宠物狗。
被人买去用来解闷的,充当着生活调味品的宠物狗。
我很快地纠正了这有些悲观的想法。我有赔偿金,可以活下去,我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还愿意和她在一起,是因为我也需要生活调味品。
我们都需要彼此。
抱着这样的想法的我在问完她这个问题以后微微一笑:“我只是问一下。好了,我们回去吧。”
她的住处在市区的一栋公寓楼里。这栋楼里已经搬走了很多人,有些空空荡荡的感觉。
走进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