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里那天开始下雪，如此下了一个星期，进度被卡慢，一群人在山里煎熬。

    山里条件恶劣，不通电，没热水，甚至连条完整的路都没有。导演就看中这块地方的原始，找了几个山民把设备步行着抗进山里，又运了发电机进去。

    收工之后，生哥自己烧了热水给齐珅语泡脚，又烫了条毛巾给他敷膝盖。齐珅语的左腿已经肿的厉害，连带着脚都发胀，鞋子都穿不进。有杂务敲门，漏风的门板被生哥贴贴补补，好歹像回事。生哥去开了门，冷风夹着雪就往屋里蹿。

    杂务说有个小伙子要见齐珅语，就在山上那条路上等着。生哥是闷葫芦，齐珅语也不爱说话，没人搭腔。杂务讪讪的摸鼻子道：“我就支会你一声，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就在村头那个石墩上蹲着。”

    雪还在飘着，齐珅语吃了药便躺下了。生哥听他在床上辗转，又灌了个热水袋给他暖膝盖。齐珅语躺了很久，忍不住心里火撩一样的烦躁，起身穿了衣服，扶着双拐站起来。

    山里路滑，他左腿又动弹不得，少不了行走困难些。

    生哥也坐起身，难得开口问他：“你干嘛？”

    “出去走走。”

    “外边下雪。”

    “我知道。”

    “哦。”

    对话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生哥也要穿衣服起来，悉悉碎碎的声音刚响起，齐珅语道：“你别起来了，明天还得忙一天。我就出去逛逛，吸口新鲜空气就回来了。不走远。”

    他一口气解释这么长也难得，生哥并不推辞，穿了一半的衣服脱下之后又钻回被窝，闷闷道：“有事叫我。”

    其实已经临近天亮了，星辰淡了下来，能看到天边的一丝白。山中空气洁净，齐珅语只是觉得烦躁，不自觉走着走着就到了村头。然后就看到了杂务说的小男孩。

    十七八岁的样子，抱着膝盖蹲在石墩和矮墙的夹缝间，头埋在腿上，脸朝向有月光的一边。

    齐珅语看到他眉梢的一点痣，印着月光。

    好像不对的事情全部归位了，按照历史的发展，顺延下来。

    一直存在心中的郁结在渐渐散开，世事不是这般，便是那般，齐珅语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不高兴。

    齐珅语抓着陌生男孩的手，放在嘴边哈气，冻到通红的手握在手里，让人很愉悦。男孩被他的动作惊醒，眯着眼看他，眉目含笑道：“你来啦！我喜欢听你的歌，给我签个名好么？”

    冻了整夜只是为了这样的要求，齐珅语无奈道：“在这里等，你不冷么？”

    男孩点头：“冷，我不想等了的，可是浑身僵了，走不掉。”

    齐珅语难得一见有柔情的一面，将拐杖放在一旁，僵直着腿弓起身子，歪着头道：“我背你回去吧。”

    男孩摇头：“你腿被石头砸伤，我不要。”

    齐珅语辩白：“那要把你扔在这里么？传出去，大家该说齐珅语不懂心疼粉丝了。我形象本来就够不好的了，再往黑里刷刷，我就没活路了。”

    男孩笑道：“你和电视上不一样。会说很多话。”

    齐珅语问：“那这样的齐珅语好，还是电视上的齐珅语好？”

    男孩想了想：“不知道，我要观察观察。”

    齐珅语又问：“那你上来么？”

    男孩点头，齐珅语反手扶着他，让他趴在自己背上，扶着石墩站起来。

    雪还在下，大朵大朵的往下落。天快要亮了。

    齐珅语说：“我走的慢，你着不着急？”

    男孩摇头：“你背着我走，我帮你挡雪。这样刚刚好。但是你一会儿要给我签名的，不能赖。”

    齐珅语笑道：“好，不会赖你的。”

    太阳冒出个尖尖，刺的眼睛有些疼。男孩的呼吸沉长延绵，已经睡了过去。齐珅语走的有些艰难，腿上一阵阵的刺痛，可是却不再牵连心脏。

    就好像，终于回到故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