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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看着今天骤然撕下伪装的淮景,勾起嘴角眼底毫无笑意的自嘲,“像我这样,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淮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至少可以让裴老爹收尸敛骨魂归故里。”
裴烨的眼底闪过一丝怒气,终究却只是捏紧拳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自暴自弃道,“说吧,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看着裴烨充满灰白死气的面色,淮景从皇宫带出来的所有闷气突然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瘪了下去,让他突然也察觉到了一丝心累……
“先好好吃饭吧,过几天带你去见个人,完了…完了…就放你自由……”
“我爹的尸骨……”
“我派人去找。”
淮景闭了闭眼睛转身离开,在他身后裴烨眼光微闪悄悄握紧了双手。
花厅里沈顾之还依旧如他离开时的那般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淮景看了看他,也没了继续嘲讽刺激的兴趣。
将手中的折子递给身后跟上来的小德子,淮景拂袖转身坐在主坐上。
“平阳王的人头,沈家的家产,你的朝中前途,”淮景压下心底的一丝复杂,闭眼干涩道,“换,一个裴烨。”
沈顾之睁开双眼,如漆似墨,看了他许久许久,才缓缓吐出一个坚定的字,“好。”
沈顾之动作很迅速,前脚刚离开,后脚沈家的家产资单就送了过来。
看着手中的沈家资单,一条条,一笔笔,资无巨细全清清楚楚的白纸黑字罗列了出来,甚至连沈顾之手上正在居住的那座宅子都没有落下,这毫不拖泥带水的态度,就像一道看不见的巴掌,狠狠打在了淮景脸上。
或许薄情是他们淮家人的天性,就像他对裴烨,就像淮熹对季然皙……
对他们来说,没有爱不爱,只有值不值得。至少他,就做不到沈顾之这样,比友情爱情更高的,还有他的雄心壮志。
合上资单,淮景疲惫的揉了揉额角,转身向偏院走去。
不管以后怎样,至少他现在还在他身边……
淮景到偏院的时候,裴烨已经在两个小丫鬟的伺候下睡下了,折柳看到他推门进来,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安,“少爷他……”
淮景摆摆手,跟折柳一起的小丫鬟连忙拉着她一起退下。
卧房里点了两盏灯,隔着纱幔,可以看到床上朦朦胧胧的的突起,淮景弹了两下指尖,灭掉桌上的烛火,顿时整个卧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掀开被子,合衣躺在裴烨旁边,淮景静静望着头顶的黑暗许久,才缓缓开口,一字一顿道,“我喜欢你……”
四个字,一句话,却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夜很深,墨很浓,旁边的人依旧没有声。
淮景的声音落入黑暗中,顷刻,便消散的一干二净。
第71章 所谓身世
与靳皇的见面最终还是定在了皇宫里。
裴烨刚上马车,早已经坐在了里面的淮景,就递了条长长的黑色布条过来。
裴烨垂眸看了看他手中的布条,几乎没有挣扎就接了过来,蒙上眼睛系在了脑后。
蒙上眼睛失去视觉,其他五感变得清晰起来,裴烨感觉到马车开始缓缓启动,去哪儿淮景没有说,他也没有去问,在一片寂静中,马车载着两人向着未知的地方驶去。
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有人上来询问,车辕上的小德子向对方展示了什么,然后马车又缓缓起步。然后,又过了两三个这样的守门口,马车在一个地方静静停了下来。
淮景跨过裴烨掀开车门弯腰钻出去,站在车辕上回头看还静静坐在马车里的裴烨,“到了。”
裴烨伸手去解系在脑后的黑色布条,淮景眼神暗了暗没有阻止,握紧背在身后的手指转身下了车。
裴烨解下布条适应了会儿眼前的黑暗,起身下车。
马车停在一个废弃的宫殿院子里,车外的天空早已黑透,殿外的宫灯没有点,唯二的亮光就是从前面宫殿门缝里映出的昏黄烛光与天空的点点繁星。
裴烨站在马车边,静静看着前面半掩着的殿门。
“我在这里等你。”
淮景站在他旁边,认真注视着那道映在地上的细长烛光。
裴烨捏了捏手里刚解下来的黑色布条,一言不发的抬脚向着那里走去。
淮景在他身后转身紧紧闭上了眼睛。
宫殿不大,却很空旷,一秉烛台足以照亮所有角落。
裴烨推门进去的时候,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人正伏在案前在临灯描画,听到声音抬头向着门口看了一眼。
长眉入鬓,眉宇凌厉,周身弥漫着浑然天成的霸主气势。
这是裴烨对殿中人的第一印象,在他还没回过神的时候,那人突然露出了个淡淡的微笑,周身凛冽的气息瞬间消散了许多。
“裴烨是吧?”
裴烨点点头。
“过来这边坐。”中年人抬手指了下旁边的椅子,裴烨走过去默不作声的坐下。
见裴烨坐下,中年人又低下头去作画,裴烨静静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上烛光跳动的残影,时间一点一点在烛影晃动中流逝过去,夜寒渐起,在裴烨以为就这样要坐到天明的时候,中年人勾下最后一笔拿起了画抬头。
“看看?”
中年人双手拿着画看向裴烨,裴烨眼神瞬间清醒,很识趣的起身走过去跟他并排站在了案前。
上好宣纸上的画,内容很简单,画工却很精湛,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副栩栩如生的画面来,裴烨低头认真去看。
一枝苍劲的古松上蹲着一只精神硕硕望向远方的老鹰,头顶万里长空,树下乱石林立,几支细草从石头下顽强的冒出来迎风招展,细草旁边两三只小黄鸡正低头惬意的啄着土渣。
“怎么样?”
“好画。”裴烨如实道。
中年人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转口感慨道,“鹰击长空,博览天下,鸡食石底,却只是碌碌一生,同样是一辈子,作为黄鸡却是有些无趣了。”
“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它的追求呢?”
裴烨抬手摸摸墨迹已干的小鸡,“碌碌无为,却又简单快乐。”
中年人沉默许久,轻轻点了点头,“也对。”
裴烨自觉失言,却也不想弥补,刚想放下画就被中年人接了过去。
“好久没动笔都忘了题字。”
放下画用镇纸压好,中年人拾起毛笔蘸墨落下两排笔力苍劲的蝇头小楷,转之在右下提上年号时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