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是小女孩服药的日子。那天阿素准备了滚烫的热水，给女儿洗最后一次澡。许常思抱紧了她的莲花灯，一步一步地走出村子。这时路上刮起大风，卷来几片纸钱。那纸钱上还写着祭魂的人的名字。她伸出手，轻易地抓到了一片。

    “月染。”

    念完这个名字，许常思松开手，任由风把纸片又再次卷到别的地方去。她抱紧她的包裹，继续蹒跚地前行。

    外面依旧在死人，死了很多的人。她在这之后又看到了很多无法过完一生的人。他们的父母，配偶，孩子都盼着他们能过完一生，然而他们做不到。

    许常思起初会为此落泪，而到了最后，她如一个过客一样匆匆路过，眼底即使有悲悯之情，也只是一闪而过。

    她抱着她的莲花灯，慢慢地向某天靠近。

    只是这个人，她是从哪里来的？

    谁也不知道。

    第28章 二十八

    沈灵回到家里，给许常思打电话，讲了她在村子里遇见的事。许常思得知她没能拿到一根针之类的东西后，没有多说什么。

    “你说，那边的人真的能将尸体保存上百年吗？”

    电话那头的沈灵这样问道。

    许常思答道：“这世上有很多奇怪的事。有活了很久的人，也有保存了百年的尸体。”

    许常思的心里是有些遗憾的。她很想帮莫哑要那些东西。她打开棺材的时候，除了那根针，别的东西早都成了灰。

    只是许常思不能再进入那个村里了，她是外姓人。至于莫哑，那里的人不愿意见到她。许常思本来对那些族人就没有抱多么大的希望。阿素说别人会帮忙养莫哑，怎么可能会呢？

    想到莫哑，许常思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个孩子正在长大，她以后还会恋爱，结婚，生子，离许常思越来越远。终有一天在莫哑的生活里，许常思会成为一个不怎么重要的人。

    她得继续地抱着她的莲花灯，回到那孤独的日子里。

    接下来的几天里，夏成和莫哑变得越来越忙碌。不过夏成说，招生工作很快就结束了，她也拿到了不少提成。

    有时莫哑还会到她们家里来，和夏成一起打电话。夏成把电话开成免提，两个人想着法子一起应对家长。沈灵常常会在家里看见这样的景象：莫哑使劲地给夏成递眼色，让夏成把话题往另一个方向引，而夏成冲着她比划，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意思。这两个人跟演默片似的，全靠表情和手势交流。

    有时沈灵看不下去了，就会过去给出谋划策，或者直接拿起电话帮她们应付一些难缠的人。

    每次成功说服了一个家长报名以后，夏成就会开心地往后面的沙发上躺下去，拉来一个靠垫抱在怀里，长长地舒一口气。

    其实次数多了，这两个人应对家长的法子就多了起来，说话也更为成熟老练。沈灵看着越发干练的夏成，想起了那个四十多岁的她。

    因为毕竟还要上课，沈灵有时不会撑到半夜两点钟。不过只要能有机会，她还是会熬夜到半夜两点钟，去看那个四十多岁的夏成。

    那个夏成有时会打电话指点公司里的后辈。某次沈灵听见她不带喘气地训斥了一个小男生，说的话能噎死别人。只是说完了以后，夏成自己也气得不行，叫朋友出来玩。

    “成，那你开成过来接我。对，就是东风路，瑞田小区这里。”

    夏成报出了一个地名。沈灵想，这也许就是以后的夏成住着的地方。也就是说，这个幻象出现在了这间房子里，但真正的未来的夏成并不住在这里。

    培训机构那里的招生工作两天后总算结束。夏成和莫哑开始做助教，每天帮忙清点学生人数，检查学生作业。夏成第一天上班的时候，沈灵想着她回来时肯定要抱怨一通，果不其然的，夏成回家后把水杯当啷一下地往桌上一砸，扭过头来冲沈灵说话。

    坐在她旁边的沈灵做好了聆听的准备。

    “今天，有个小孩拿虫子逗别的学生，班里一下子乱了，我根本管不住。”

    “你教训他，让他下次别拿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就好了。”

    “对啊，我教训他了，我还问他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夏成说完后嫌弃地补充了一句：“那虫子不是从别的地方拿来的，我看得出，那是我们教室里的虫子。”

    “你们那儿怎么会有虫子啊？”

    “其实也不多来着。”

    在那个培训机构里，大家经常会看见一种黑色的小虫子，数量不多，但也足够瘆人。有人试着用过杀虫剂一类的东西，可是根本不起作用。

    当时负责杀虫的那个人很怕老板责备，最后用卫生纸一个个地捏着那些虫子，把它们丢到外面去。他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第二天，老板给各个老师们开会，大家都盯着大屏幕看，一个个跟灵魂出窍了一样，眼神呆滞。也许上天觉得大家这样消极怠工是不好的，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只黑色的虫子。

    那虫子趴在屏幕上，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与此同时，大家成功地打起了精神，显露出惊恐的样子。

    散会后那个负责杀虫的后勤人员站在外面，吓得脑门冷汗直冒。老板走出去，看着面前深深地低头的人，看了许久后道：“算了，这也不怪你。”

    沈灵问夏成道：“你们那个老板是不是胆子很小啊？”

    “嗯，算是吧，不过也不是胆子小，她就是怕死。我听老员工说，我们老板背得最熟的东西是安全手册，走到楼里她怕楼塌了，坐到电影院里她怕着火。”

    夏成说着说着，心情好了些。她说：“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老板胆子小的？”

    这时的沈灵正在厨房里洗菜，她随口说道：“哦，莫哑告诉我的。她今天不是只有早上的课吗？我去她家陪着我妹妹治病的时候，她给我说的。”

    “治病？”

    沈灵这才想起来，夏成根本不知道莫哑和自己之间的事。她大概地说了一下情况，夏成也没有追问。

    正将双手泡在水里洗菜的沈灵动作此时慢了下来。

    那次莫哑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算夏成的八字吗？”

    因为以前莫哑提过一些特殊的“药”，沈灵以为她又要拿别人当药用，所以问道：“夏成是药？”

    “不，她不是。”

    莫哑之后给了沈灵一个建议，那建议对夏成也是有利的，但是沈灵还是犹豫了很久。

    这会儿夏成打开了电视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