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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法身长袍上的金色山形纹在灵力鼓荡下发生了些微的变形,彻彻底底成了龙鳞的形状,男人额头顶出龙角,真身半现,天雷却无动于衷。
天道意志仿徨,一边阻碍着莫洵,一边又对他渐显的真身视而不见。它仿佛知道莫洵是为了打倒外来者而不得不现真身,于是宽容对待他满身戾气。
可外来者出现在归墟这头,这件事本身,便是天道不公。
天雷不劈死神,而莫洵去不了那边。
“这是对我考验?”莫洵冷嘲热讽,“我不需要,放我过去!”
天道没有回应,反而是鬼王说话了:“这不是你需不需要的问题……你分明已经知道它要你做什么了。”
鬼王话音未落,苏泽浅的声音就在莫洵意识界里响了起来:“师父,回去吧。”
意识界中苏泽浅的声音平静、平稳。
与莫洵这边的势均力敌截然不同,苏泽浅在死神镰刀下只有狼狈逃窜的份,逃跑的功力是在莫洵对他的训练中学会的,也正因为曾经这么逃过,苏泽浅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儿,他逃不出死神的全力追杀。
在莫洵昏迷的三年里,为了稳住紧绷到了极点的年轻人,老王曾对他说过:“有一个人,合十双掌就能成佛,”他指着黑色大殿主座前的丹墀,“登上丹陛便能称王。”
“但他没有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他还想要回家。”
对莫洵来说,家这个词曾经是彼岸花盛开的十恶黄泉,现在则是与苏泽浅共同生活的一方天地。
当初这句话让苏泽浅坚持了下去,现在却成了他放弃的理由。
没有人对他明说,但年轻人却从种种迹象中隐约察觉了莫洵与这个世界的关系。
他能在没有一点信号的地方打出电话,能随心穿梭于各个地方,言出法随,他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他更强,然而他却处处受限。
莫洵造就了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困住了他。
苏泽浅清楚的知道,现在困住莫洵的,已经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他这个人了。但他并不想让莫洵解脱。
“师父,我打不过他。”苏泽浅第一次,唯一一次示弱了。
“你过不来,我打不过……”他停顿了一下,“那就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
莫洵给了两个字:“闭嘴。”
“莫洵”苏泽浅不打算听他的,喊了他的名字,然后说,“我要这个世界存在,也想要你存在于这个世界。”
“帮我守着苏泽浅的记忆,苏泽浅的人生。”年轻人在涛涛海浪之中,看死神的镰刀落下,“人间有轮回,若干年后,我们能再相见。”
“这回,换你等我。”
“我等你——”莫洵闭上了眼睛,巨大的法身也闭了眼,死神镰刀直接切入法身之中,被巨力绞住,抽不出,动不得。
“——我花了几千年才等到你。”
两团缠着黑烟的金色光团从无常法身体内脱出,直直投入死神怀中,死神空荡荡的袍子像个气球被吹大了,膨胀到极限,而后——炸裂!
飓风直接把老王给吹飞出去,同时被吹飞出去的还有流动的水——海域成陆地,瞬间便是沧海桑田的变幻。
然而雷电屏障纹丝不动。
莫洵从高空落下,睁了眼,黑色的瞳孔蒙着一层阴翳,他没抬头,直接向屏障走去:“这下你满意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
炸开了死神的两团光是他的眼睛,是他的力量之源,是鬼王依附所在。
莫洵不知道被炸碎的死神死了没,不知道一起被炸飞的鬼王还存不存在,他也不关心老王是否被波及,整个海域的海水又会淹没哪里。
山里人要存活,这个世界先得好好的,他一退再退,是为了山里人,也为了这个世界。
可他不想管了。
“我连一个人都救不了,还能救整个世界?笑话。”
“牺牲这个人就能救这个世界了?”
“呵,凭什么要牺牲他?”
鬼王说莫洵该知道天道要他干什么了,鬼王说他知道莫洵为什么没有心魔了。
莫洵为荒古龙,受万人朝奉,理当在天,他却在地下当个鬼无常,一天一地,是最初的生死劫。
之后的千万磨难全是伏笔,只为了如今最后的这一劫。
这一劫要他绝情弃念,登天成圣,所以要夺他所爱,断他所念。
成圣需得斩三尸,在这一劫中,拥有七情六欲的莫洵本身便是需要被舍弃的魔,所以他不会有心魔投影。
本源崩溃,莫洵的意识也在崩溃,他从御空而行,变成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
他一路往屏障而去,毫不犹豫的走进了雷电交加处,而后——
穿行而过。
天道要他死,他便死,本源已散,莫洵不得活,此劫已尽,屏障自然挡不住他。
莫洵找到了苏泽浅。
“我过得来。”
溃散的本源已让他耳聋目盲,他看不见苏泽浅,听不见年轻人喊他的声音。
苏泽浅在喊师父,在喊他的名字“莫洵”。
年轻人手足无措,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恐慌。
他一直不明白什么叫做“只要莫洵这个人还在,还能受伤流血,就说明他还没什么大问题。”
可他现在懂了,鬼神死时是不会流血的,莫洵在消失,灵力溢散,整个人变得透明飘忽。
耳聋目盲不影响莫洵动作,男人轻轻拂开苏泽浅的手,抓住他胸前的玉佩,在上面点了一点,点在龙眼之上。
毫光一闪,画龙点睛。
“留着这块玉佩,它是我回家的路。”
有一股力量在将灵魂中的某种东西抽离,莫洵不许,天道责备他,警告他,莫洵充耳不闻。
——我连他一个人都度不了,成什么圣?
——为了他一个人,我置万千生灵于不顾,成什么圣?
本源的溃败终于反映到了皮表上,莫洵开始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他最后对苏泽浅说:“阿浅,活着,等我。”
男人的手指停留在苏泽浅的面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