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金铃将黎小珈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她现在都快急疯了，哪还有心思去体谅陆清雅的身体，再加上她早已加诸在陆清雅身上的愤怒，更是让她乱了理智。金铃当然知道她是在迁怒，而她也不应该这么做，但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黎小珈不见了这个事实，让她道歉可以，但必须先找到黎小珈。

    在金铃满含怒意的阐述中，陆清雅并没有生气，她面无表情的听着，连自己手掌被剪得平滑无比的指甲划出血了都不知道。

    鲜红色的血滴在雪白的床单上，染出刺目的颜色，阳光够过窗洒在上面，似乎整个视线内都是触骨的红。

    “我要去找她。”

    再也坐不住了的陆清雅猛地掀开被子，却被清醒过来的金铃按了下来：“你在这儿呆着，我去找人帮我找，你现在身体这样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还不如等我消息。”

    “不行，我得亲自去找她。”陆清雅固执道。

    两人就这么在病房内僵持了起来，直到突兀的电话声刺破这僵持的平静，清脆的铃声不间断的催促着主人赶快接电话。

    在铃声响了十几秒之后金铃动了，将陆清雅按到床上，然后在对面沙发上找到了陆清雅的电话，“陌生来电，接吗？”

    陆清雅捏着手机的手有点发抖，盯着屏幕似乎想将它看穿，又过了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手机：“喂？”

    没有说话，细细的呼吸声从电话对面传来，仿佛随时都会破碎一般。几乎在同一瞬间，陆清雅肯定了电话对面的人的身份。

    “小珈，是你吗？”陆清雅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恐惧，“你在哪里？我来找你好吗？”

    依然没有回音，如果不是呼吸声依然在，陆清雅恐怕要以为这是谁的恶作剧，但她就是知道，这电话是黎小珈打过来的。

    顿了顿，陆清雅调整好表情，恢复了镇定，继续说：“金铃说你不见了。”却没有说她知道黎小珈的病情，怕刺激到对方。陆清雅的声音很温柔，带着黎小珈熟悉的宠溺，但只有陆清雅自己知道她现在有多着急。

    金铃已经翻出了电脑，连上网开始查找那个电话的地址，同时用眼神示意陆清雅尽量拖延时间。

    陆清雅把手机贴的更近，试图将对方清浅的呼吸听的更完整一些，“你这个傻瓜。”

    “我马上就要出院了，你来接我好不好？”

    “我妈妈已经同意我们的事情了。”

    “……我们在一起吧。”

    “黎小珈，我爱你。”

    无边的沉默让陆清雅心揪了起来，眉目间竟是怎么也掩不住的恐慌，握着手机的手关节发白。她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她总是习惯将事情一句话说到点上，但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自己不会说话过。

    不知过了多久，陆清雅的后背都被自己的汗水打湿完了，对面终于传来了声音：“……对不起，我，不值得。”

    “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怔怔的看着不断传来被挂断提示声的手机，陆清雅突然疯了般转向金铃，“查到了吗？她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

    “我也爱你。”

    无力的靠着电话亭坐到冰冷的地上，黎小珈抱着双腿，眼神空洞洞的望着已经结束了通话状态的电话，嘴唇微微动了动，无声的四个字消散在空气中。

    ……

    黎小珈真的失踪了，似乎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她的踪迹，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陆清雅和金铃当天赶到地方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电话亭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无声无息，空寂莫名。

    随后不管陆清雅怎么找，黎小珈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什么也没有带走，似乎只是一次普通的出门，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陆清雅买下了黎小珈曾经租住的房子，定期打扫，保留了原来的一切装束，就像黎小珈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她每个月定期为黎小珈父母寄去生活费，却不敢去看望一眼。

    尽管谁都不说，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都清楚黎小珈肯定已经凶多吉少。

    现在，距离黎小珈最后一个电话已经过了三年。

    陆清雅接管了母亲的公司，她让自己忙得昏天暗地，这样她就可以不去想，不去念，不去恨。

    是的，陆清雅恨。

    她恨黎小珈，恨黎小珈的自私，恨黎小珈的决绝。

    她恨自己，每每看到自己，她就想到是自己害死了黎小珈，她的身体里流的是黎小珈的血，是黎小珈的生命。

    可是，陆清雅不能死。

    黎小珈让她活，黎小珈最后的愿望是让她好好活下去。

    ——黎小珈，你知道你有多残忍吗？

    ……

    黎小珈失踪的三年整。

    陆清雅换上了白裙，平日束上的长发披洒到腰间，这是黎小珈曾经最希望陆清雅着上的打扮，陆清雅还记得黎小珈那时促狭的说这么打扮的她一定是最漂亮的女神，可惜陆清雅当时并未放在心上。

    微微的海风扬起陆清雅的裙摆，让她平日冷凝的眉目似乎柔和了一些。

    抱着一束黎小珈最喜欢的铃兰，和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奶奶擦肩而过，但这并不能拨动陆清雅的心弦。

    走到海边，黎小珈曾经的话似乎还在耳边。

    她曾说过，等她死了，一定不会让自己在一个小小的陵园里面和黑乎乎的泥土作伴，她一定要让后人将她的骨灰洒进海里，宽广而博大的海洋一定不会让她寂寞。

    那一天，黎小珈还带着陆清雅来过这里——一片能够看到海天交界、海鸥滑翔、游船划出白浪的海域。她指着远方说，那是她喜欢的自由。

    陆清雅记住了，所以她从未去过黎小珈家人为她准备的衣冠冢。每一年的今天，她都会带着一束铃兰来到这里，坐在山崖边的礁石上，陪黎小珈一整天。

    黄昏临近，海浪中的铃兰早已不见，陆清雅拢了拢微乱的发丝，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像从前一样露出个温柔的笑容，毫无悬念的失败了，流到唇边的都是苦涩。

    “再见，黎小珈。”

    “我爱你，还有，你……值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