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想说，就这样到死了，可是显然“死”字用在现在不大恰当。可是，这就是事实。

    “我确定，一辈子，我都愿意这样。”

    宁朦朦并不相信，她很少相信一辈子的事情，人是会变的。把一张卡放到被子上。“密码他的生日，支付医疗费还是够的。如果撑不下去了，告诉我。”然后，宁朦朦就出门了，她还是不习惯处在一个悲伤的环境里。

    沈洛川知道宁朦朦在担心什么，商洛现在相当于一个死人，很少有人愿意把一辈子的光阴就和一个“死人”绑定在一起。他不会说什么，他会做，做到宁朦朦不相信的事，用事实证明他爱商洛，当作自己生命一般的爱。

    临近年关，沈洛川却在也不会产生回家过年的想法，这是他的疏忽，是父母的过错，他理应承担下来。由于离过年太近了，沈洛川没有找到正式工作，做着零散的兼职。每一天，沈洛川都给商洛擦拭身子、活动关节，和他说着在医院里看到的令人感动的人，或者说着他们未来规划的完成度。

    “洛洛，那辆车子……我没带来，我现在只能赔你一辆自行车了。”

    “我没多少钱，所以住在你租的房子里。果然，我的成长还不够你租一个自己喜欢的房子，现在你又是我的金主了，要快点醒过来啊。”

    ……

    “新年快乐，洛洛。楼上今天发生一件很浪漫的事，那个癌症晚期的女孩子，嫁人了，男朋友很爱她。就像我也很爱你一样。”

    ……

    “结婚四周年了，洛洛，他们都祝福我们越来越幸福，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模范夫妇了。”

    ……

    “张奶奶走了。原本规定是不允许她和张爷爷见面的，但是医院破例了。张爷爷让张奶奶等着，不要一个人走太远，因为张奶奶和你一样，有点生活白痴。”

    忽然，一成不变的脑电波有了一个突兀的起伏，沈洛川睁大眼睛，被这巨大的惊喜冲击到了脑袋。“洛、洛洛？”颤抖着起身，按下床头铃。“有动静了，他有动静了，脑电波、变了。”

    医生护士片刻之后就快步进来，对商洛进行一系列的检查，沈洛川站在床尾，双手互相捏着，指甲掐得手心生疼都没察觉到。

    “很微弱，但是是个好兆头。继续努力，会早日醒来的。”

    “谢谢，谢谢你医生。”

    医生和护士离开，沈洛川迫不及待和宁朦朦分享，宁朦朦没有回应。那一头的宁朦朦，趴在电脑前埋头不出声——混蛋！思路都被打断了……你要赔我钱……

    握着商洛的手捧在额前，沈洛川激动难耐。“谢谢、洛洛，谢谢你还没有离我而去……我又有撑下去的力量了。洛洛，这次换我等你回来，我会一直等，直到你回来。”

    商洛的脑电波没有再一次发生起伏，但是已经够了，有那么一个信念对于沈洛川而言已经够了。而事情，也确实朝着好的方向开始发展了，商洛的身体机能一天比一天好，直到有一天才又持续平静。医生说求生意志已经稳固，急不得，慢慢来。

    “洛洛，天气热起来了，你再不洗澡就臭了。”

    从除夕到春分，将近三个月，沈洛川找到了一份正式工作，做五休二，拿着每个月2500的工资，尽管累尽管忙还是坚持着每天都来医院。沈洛川不知道到底怎么做商洛才会醒过来，他干脆商洛想回应的，只不过回应太微小了。沈洛川不知道商洛还会不会醒，不知道自我欺骗到底有没有用，但是这件事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每天来看一看商洛，都是对生活的莫大加油鼓劲。

    三个月，沈洛川和父母完全没有联系，他换了号码，父母找不到。所以当父母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沈洛川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讶还是该愤怒，或者又该如何。“我不会回去。”他不会离开，他的爱人还需要他做灯塔，从黑暗中找到回家的路。

    殊不知现在父母看到他孤身一人，内心有些慌乱。“那个、他人呢？”

    沈洛川一愣，一笑。“谁？洛洛吗？原来是为了内心的负罪感，害怕自己成了杀人犯才来的。”

    “那是他软弱。”

    沈洛川深呼吸一口气，把火压下去。“那你们来做什么？他没死，你们可以走了。”说着，沈洛川就要绕开父母。

    母亲一把拉住沈洛川。“洛川……”

    “你们的所作所为，只会让我越来越放不下他。过去是，现在更是，如果我决然一点，再优秀一点，他又怎么会被你们逼的离开，把自己逼得寻死？”

    母亲赶紧说：“我们想见见他。”

    “你们休想。”沈洛川面色阴沉，“我不会再给你们能靠近他的机会，他已经受不了任何刺激了。”

    “洛川，我们不会刺激他，我们就想见见他。”母亲哀求着，“和他好好说说话，绝对不会再伤害他。”

    沈洛川看着母亲，仔仔细细寻找着眼神中的虚假，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行，他不能让商洛再受一次刺激，现在的商洛连逃跑都做不到。然而你，母亲的眼中满是真挚，没有分毫的虚假，父亲虽然没有说，但是沈洛川也没看到力气，反倒是看到一股妥协。妥协了，父母妥协了？认可他和商洛了？“……”

    最终，沈洛川把父母带到了商洛的病房，当父母看到床上“安睡”的商洛，几乎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会离开。”沈洛川再一次强调，“这是我的选择，我愿意这样过一辈子。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应我。”

    带着输氧管，面色苍白，割腕的手还包着纱布、放在被子上，右手手背扎着点滴。睡着这么安稳，与世隔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母亲坐下来，握住商洛的左手，温柔地开口：“洛洛，我是妈妈，我看你来了。对不起，每一次和你见面要么让你害怕、要么就是伤害你。这几个月我突然想清楚了，爱就爱吧，你们过得开心的话，爱就爱吧。我爱洛川，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只要他快乐，我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你是个很好的爱人，如果不是你，洛川现在肯定没有那么优秀，或许换成别的人，洛川还不会这样成功。做父母的，不就是希望孩子能有出息嘛！你做得很好啊。”仔细看看商洛，眉清目秀，想到从前为数不多的交流，看得出是个有涵养的人，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不要生妈妈的气了，好吗？和洛川一起，回家来，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沈洛川设想过父母的谅解，但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出其不意。

    这时，父亲拍在沈洛川肩膀上。“醒了就带回来吧，好好地吃一顿饭。”

    沈洛川内心百感交集，最后只化作一个点头的动作。他会的，他一定会带商洛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