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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这么着了……好男儿,总得有点志气……”
“是师父,我以后一定改……”许山岚泣不成声。
丛林又望向丛展轶。丛展轶跪到床边:“爸爸……”父子二人静静地对视了很久,丛林说,“把我和你妈妈葬在一处吧……”他费力说完这句话,长长喘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从这天起,师兄弟三人没离开医院,轮流在师父身前伺候。殷逸更是守在旁边,一步也不肯离开。丛林说完那几句话,就一直陷入昏迷当中,偶尔能看到他的眼珠在眼皮下转动,好几次殷逸都以为他要睁开眼睛,等了很久,还是一场空。
就这样又煎熬了六天,到第七天夜晚,丛林忽然醒过来,但已经没力气说话。他只是微微偏转头,凝视着殷逸。数十年共度的时光,数十年朝夕相处的情分,数十年恩恩怨怨分分合合,都化在这默默的目光中,化在水一样柔和的月色里,随着似模糊似清晰的回忆,渐渐飘远……
“师兄,我想吃荷包蛋。”
“让张姐给你做呗,我练功呢。”
“她做的不好吃,我想吃你做的。”
“我还得练功呢。”
“那你给我不给我做啊?”
“好吧好吧。这么挑食,以后哪个媳妇肯嫁给你。”
“我不要媳妇。师兄,我给你当媳妇吧,你给我煎荷包蛋。”
“媳妇都得是女的。”
“那你就把我当女的呗。”
“胡说八道!”……
丛林忽然笑了一下,眼前的殷逸仍是多年前那个爱粘人的、爱跟在身后胡说八道的小师弟。他想抬起手来,摸一摸殷逸。尽管周围有很多人,尽管儿子徒弟都在,可他就是想摸一摸他,现在回忆一下,他似乎从未在外人面前,对这个师弟表现出,哪怕只有一点点,逾分的亲昵。多少年的光阴哪……丛林心里又酸又苦,他举起手来,觉得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其实那只手刚刚抬离床畔半分。
殷逸看出丛林眼中流露的期盼,连忙握住师兄的手,凑近了问道:“师兄,你想要什么?”
丛林的喉咙里发出“格格”声,他想说:“我要摸摸你。”但他说不出来了,眼前殷逸的身影开始模糊,他焦急地张开嘴,喷出粗重的呼吸。殷逸叫道:“师兄……师兄!”顾海平见势不妙,忙奔出去喊:“医生——医生——”
丛林眼瞧着师弟的身影渐渐淡去,幻化在虚无的白光里。来不及了……他想,来不及了……他遗憾而又辛酸地呼出最后一口气,就此陷入一片沉寂。
61、送别
殷逸按照丛林的遗愿,把他带回国内,和丛展轶的母亲合葬一处。丛林的葬礼办得很隆重,武术界但凡有头有脸的都来了。丛林生前得罪人不少,该骂就骂该恨就恨,一点不给人台阶下。很多人背后气得牙痒痒,可真临到这么一天,却不得不竖起大拇指暗叹一声。这样风骨硬朗,胸怀傲气,不肯妥协于世俗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因此,出席丛林葬礼的人竟格外多,很多老一辈的远隔万里,也要飞回来瞧上最后一眼。
顾海平和许山岚执半子之礼,始终跟在丛展轶身后。殷逸最讲究礼节脸面,半分不肯苟且的人,如今也没了心思和来宾周旋,只守在丛林身边,陪着他,只是情绪看上去还比较平静。倒是丛展轶,出人意料地镇定如恒,一切事情安排得有条有理,举止得当言语沉稳。从丛林去世到他安然下葬,始终一滴眼泪都没流过。大家感慨丛林有后的同时,也未免觉得丛展轶有些不近人情,有相熟的知道他们父子彼此仇视多年,说出来引得议论纷纷。
不管怎样,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该过的日子还是要过。殷逸不想再回s城,那栋房子他和丛林从小玩到大,到处都是挥之不去的记忆,他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丛展轶沉默一会,说:“那也好,这里空气干净,环境悠闲,师叔静静心,有什么事再给我们打电话。”
殷逸苦笑了一下:“我还能有什么事?不过陪着你父亲过日子罢了。要是我也有那么一天……你就把我埋在你父亲边上……”
丛展轶听他说得伤感,道:“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想爸爸想了一辈子,也该放下了。”他说得平静却坚决,倒令殷逸十分诧异,他瞥了丛展轶一眼,觉得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师侄。只是丛展轶在葬礼上表现得如此有礼有节,丝毫不见戚容,殷逸心中不快,不愿多说,淡淡地点点头。
只有师兄弟三个人回了老宅,一路上顾海平理都不理睬丛展轶,回到家立刻奔上楼去。许山岚帮丛展轶收拾殷逸的东西,要帮师叔拿到乡下去,抱着纸箱子路过顾海平的房间,见二师兄也在里面忙活,把随身衣服全扔到旅行箱里。许山岚进去问道:“二师兄你干什么?”
“我走!”顾海平头也不抬地说。
“你去哪啊?”许山岚着急了,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冲进来按住顾海平的手,“你干什么去啊?”
“这里我可待不下。”顾海平怒气冲天,忍无可忍,指向门外,“你瞧瞧他那副样子,有一点哀痛之心吗?去世的那是他父亲,不是漠不关己的张三李四!”
许山岚眨眨眼,听了一会才弄明白顾海平骂的是丛展轶,他哪愿意听别人说大师兄的不是,即使二师兄也不行,眉梢一挺分辩道:“大师兄怎么了?难道非得痛哭流涕哭得死去活来才行吗?”
“那也不应该是他那副样子!”顾海平忿忿地把东西甩在床上,“当年说走就走,根本不管师父有多伤心,三年了连个面都不见。如今可倒好,师父过世了,他居然连滴眼泪都没有。这叫什么事?!”
许山岚抿抿唇,认真地说:“二师兄,你别这么看哥,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他吗?他就是有多苦也不说的,我知道他其实心里难过得很。”
“你知道?”顾海平冷笑,“你知道什么?”
“我就是知道。”许山岚一改往日疲赖,态度竟出奇地坚决,双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顾海平,“我知道哥一点也不好受,二师兄,不是非得流泪才叫悲伤的,憋在心里要比发泄出来更难受。”
“唉——”顾海平长叹口气,坐到床边,“岚子,我要走啦。我跟你不一样,我打小就跟大师兄合不来,后来一分别就是三年,三年后仍然如此……大师兄对你是真心地好,可能是太好了,所以旁人也不放在心上。”他嘴里发苦,黯淡地笑了笑。
许山岚一时竟无话可说,沉默好半晌才低声道:“原来……原来当年大师兄带我走,你一直记在心里……”
顾海平摇摇头:“我不在乎这个,那时没有大师兄,还有师父。可如今,师父也……”他没再说下去,一拍许山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