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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鞭催马。
皇帝的全副銮驾仪仗,风光自然是极风光的,但行起路来,却不免迟缓一些。小九驾着马车一路疾驰,不出一个时辰便赶上了南轩的车队,忙命人禀报陛下,说是苏侯爷已请到了。不久便传回话来,请苏侯爷往御舆内见驾。
南轩此时正悠悠闲闲的斜倚在座上,一双凤眼闭起了一半,睫毛垂着,也看不清是睡是醒,面上哪有半点发火动怒的样子。见苏清雪进来,便坐起了身子来,笑吟吟的道:“清雪到了,路上赶得急了罢?累不累?”一边拉他坐在自己身边。苏清雪只微微摇头道:“不累。”也不问今早之事情形如何。
南轩倒了杯茶水,让苏清雪就着自己手里饮了一口,忍不住道:“清雪不想知道方才在朝上出了什么事?”苏清雪瞥他一眼,道:“还能有什么事?你拿着谢昭仪寻谢太尉的不是,他却不肯认帐,两下里僵住了,你便就势甩了袖子出来。早到甘泉宫一日,便多准备策划一日;在谢太尉那里,也落了个‘心急浮躁、沉不住气 ’。”
南轩笑道:“正是。可惜清雪不肯上早朝,没亲眼见见他的脸色有多好看,真是教人怎么也看不够。”苏清雪略一想象当时的情形,也不禁微笑,有意无意的道: “谢昭仪是怎样处置的?”南轩道:“也没有怎样处置,只是削去了她的昭仪名分,仍让她住在鸳鸾殿。待这次回宫后再行问罪不迟。”说着淡淡一笑。苏清雪问道:“大殿下呢?”南轩漫漫的道:“轻者是流放,重些的便是赐死。这没什么紧要。”苏清雪心中微动,不再说话。南轩也不再提起,知他从未去过甘泉宫,又给他细细讲述甘泉宫的景致。
甘泉宫距长安约有三百余里,车队行得又慢些,待得到甘泉山下时,已是天迫薄暮,四围一片沉沉的暗。小九在外面问道:“陛下,已到了甘泉山下了,在前面行宫中歇息一晚,明日在上山罢?”南轩道:“不必了,今夜便宿在甘泉宫里就是。”小九道:“是,遵旨。”自通告韩肖继续前行。
车队在山道上行了一些时候,御舆的车轮忽然碾过道上的一块山石,南轩身子一晃,顺势俯在了苏清雪身上。苏清雪一时不防,便坐不稳,左肩撞上了车壁去。南轩也不拉他起来,只在他耳边低笑道:“清雪可知道,这甘泉宫在前朝叫什么名字?”苏清雪倚在车壁上,道:“不是叫做林光宫的么?”又推他肩头,道:“你起来。”南轩不理,笑道:“清雪只知其一。林光宫还有一个名字,是叫做云阳宫。”苏清雪皱眉道:“那又什么稀罕?山下便有座云阳城,还是我的封邑。你快起来。”南轩只是不理,轻声道:“清雪。”一手环住他肩背,低头吻他脸颊。
苏清雪侧头避开,忽然看着南轩身后轻轻“咦”了一声。南轩笑道:“这一招你用过多少次了,我再笨也不会上当的了。”伸手去捉他下巴。苏清雪道:“有云飘进来了。”南轩回头去看,果见几缕如絮的云雾自车窗悠悠的飘了进来,笑道:“这是山间的水气,已是到了山腰了。”便扶苏清雪坐起来,同他一起观赏这车中的云雾景色。
那水雾自两边的车窗飘了进来,如烟缕一般舒卷分合,又渐渐的散了开去,云气一聚一散之间,却比青烟从容自在许多了。夜色中看来,更是说不出的奇丽变幻。云雾最盛之时,车厢中似是被白云裹了起来,两人互看都觉得对方面貌朦胧。那水气中夹着山花草露的清幽气息,呼吸之间,只觉胸中满是清沁凉软。待得过了山腰,渐渐的云消雾散,夜光轻浅的浮了上来。苏清雪微微叹了口气,道:“真是奇景,我从未见过。”南轩点头,道:“我从前见过的,可从来没觉得这样好看。”
苏清雪顿了一下,低声道:“你方才……是想在这车厢里?那也太胡闹了些。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南轩摇摇头,道:“我怎会这般不知好歹。我只想同你亲近一番,说来好笑,心里似是怕你忽然不见了。”苏清雪道:“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么。你从前也不是这样的。”
南轩不语,半晌忽然道:“我这几日总是做些奇怪的梦。”苏清雪一笑,道:“我倒不知你竟信这个。陛下不知今日出行不宜么?应当速速回銮长安,择个吉日再行驾幸甘泉宫。”却又道:“你梦见什么了?”南轩道:“我也记不得。隐约似是见到一座灵堂,还有一个小小的少年……”还未说完,忽觉苏清雪的身子猛地一抖,奇道:“你怕了?”苏清雪想要摇头,却又停住动作,只是低低叹了一口气。南轩正要问他,忽觉车子停了下来,便听小九的声音道:“陛下,甘泉宫到了。”
3.4
第二日清晨,南轩素来是上朝早起惯了的,天刚刚破晓便醒了过来,再也睡不着,悄悄起身穿衣。苏清雪昨日坐了一天的马车,身上疲软困倦,此时仍是熟睡。南轩朝他凝视一会儿,伸手轻撩了撩他的额发,便出了寝宫。一旁的宫女内侍忙跟过来侍侯,南轩吩咐道:“早膳设在通灵台,云阳侯若醒了,便请他过去。朕随意走走,你们不必跟着。”只带了小九与两名郎卫在宫苑闲步了一些时候,看看时辰已不早了,便往通灵台去。
通灵台是本朝一位帝王因怀念爱妃而起的一座高台。甘泉宫本就是依山而建,这通灵台更是直入云霄,水雾缭绕,风露清旷不似人间。若芳魂果真翩然而来,想来也是顺理成章、不致惊吓了相思之人。立在台顶,连长安城都能望得见,秦川八百,渭河如带,山川上薄雾烟缭,缓缓飘散移动。其时天边曙色已露,绯霞半空,说不尽的风物如画,秀美清朗。
两名郎卫立在台下守卫,小九跟在南轩身后侍侯着,见他双眉微结,似是有什么愁怀不解,陪笑道:“陛下有什么不如意的事?从前听雪公子说,登高望远,是最畅心怀的。”南轩微微一笑,道:“河山满目,自然是怡情畅怀的。但若是看到自己的东西,却有别人想来分一杯羹,谁能畅快得起来?”小九不敢接口,只道: “是。”南轩笑道:“是什么?”小九听他话语温和,大着胆子道:“奸人犯上作乱,戕害无辜,已是引得人神共愤。陛下畅怀之日,一定不远了。”
南轩淡淡一笑,道:“犯上作乱,人神共愤?清雪这份心思巧妙得很,你也有功劳。”他语声虽平淡,听在小九耳中,却是一个晴天霹雳当头打了下来,双腿浸了醋一般绵软无力,不由瘫跪在地上,口中只是道:“臣奴……臣奴该死……陛下……求陛下……”他心里已是糊涂了,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南轩淡淡的道:“你做得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