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人再也没有动心过，却意外地觉得眼前的男生看着格外顺眼。

    他清清嗓子，道：“你看风景带两杯奶茶干什么？”

    男生的脸不出意外更红了，徐天磊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他又道：“你有女朋友啊？”

    梁逸脚尖来回攒动，踩着积雪，声音细若蚊蝇：“没有。”

    徐天磊这回是爽朗地笑了，他觉得自己胸口的悲伤被一道清澈的溪流给冲刷得一干二净。他说道：“那你是料到这边有个痴似相公者的我咯？以奶茶代酒，过来找我畅叙心中幽怀来着，是吗？”

    梁逸愕然抬头。他向来只敢在背地里偷偷看着他的天磊学长，哪里会想到有这么一天，他会在传说中的情侣湖畔看着徐天磊冲着他笑得爽朗。

    他的眼镜微微下跌，一双有些迷蒙的眼睛稍稍露了出来。

    徐天磊和梁逸一起坐在大青石上，一人一杯奶茶，声音都压得低低的，没着边际的在说着一些话。梁逸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跟自己喜欢的人如此近距离的在一起，胸口一直燃着一把火，觉着整个世界都很温暖。

    他们聊到小时候的一些事，宅男梁逸哪有什么东西可以说，基本还是徐天磊在说他在听。奶茶不一会儿就个喝完了，梁逸甩着自己两条腿，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无声地落进翡翠湖里，自觉内心一片宁静。

    徐天磊本来还在说着小时候在家里摸鸡斗狗的一些事，忽然发现没人应和自己了，一偏头就看见梁逸无比恬静地正在看着湖面发呆，侧脸轮廓有些模糊，几乎都和周围的景色融到了一起。

    老实说，单论长相，梁逸的确很一般，属于搁到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那一种。跟宋年那种水墨画般的清秀隽永是没办法比的。但是如果看得多了，又会觉得脸上的每一处都是细心描摹过的，看上去格外的舒服。徐天磊觉得自己的心也如此刻的翡翠湖那般安宁。

    梁逸忽然回头，就撞进徐天磊这样一双深邃的眼里。

    他全身上下在这么一瞬间忽然有了一种过了电的幸福感，他张了张嘴，有了种想把自己这一年多来的暗恋都告诉徐天磊的冲动——

    徐天磊霍然起身，拍拍身上的碎雪，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梁逸的嘴慢慢长大，刚刚嘴里的那些奶茶的甜味全变成了苦涩。梁逸看着徐天磊在林荫小道上越走越远的身影，眼里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刷地一下就流了满面。

    原来得到以后再失去是比一开始就没有更痛苦的事。

    梁逸一张脸苍白没有任何血色，他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泪水，却发现泪水这种东西，当真是擦不得，越擦越多，最后便会淌了满地。

    梁逸有些颓丧地想，读了这么多的书，有什么用呢？最后什么都没学到，居然沾了一身的穷酸气。看书习字没学到，人生哲理没学会，只雪来了林黛玉的葬花哀怨，真是……

    还在那儿低着头哀怨地埋汰着自己，泪水里忽然又映出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是徐天磊提着一塑料的啤酒摇摇晃晃过来了。

    梁逸连忙擦掉自己眼里的泪花，又重新把眼镜戴上。

    徐天磊其实早就遥遥地看见了梁逸在那儿抹眼泪，他觉得很诧异，脚步忍不住就慢了下来。其实他只是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几瓶酒，刚刚喝完奶茶看到梁逸如此安静地看雪，心里忽然顿生豪情，有了份扫雪煮酒的心情。他的心情来得很突然，走得也甚是匆忙，等到回来的时候看到梁逸淌眼泪才忽然想起自己走的时候忘了跟他说一声。

    其实这也不怪徐天磊。

    他跟人独处的最大经验来自于和宋年的独处。然而宋年却是个从来不在乎他做了什么的主，哪怕他突然失踪，宋年也只会微微抿抿唇，说一声“哦”，便再也不管其他。

    他的表哥宋年啊……看起来一副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的样子，其实骨子里带着一股骄傲，教他从不与人低头落泪。所以当徐天磊第一次看见梁逸为他落泪的时候，他就有了一股奇异的感受，软下了心肠。

    徐天磊想，原来他是喜欢我的，还喜欢得这样厉害，当我突然之间离开的时候，原来是有人在牵挂着我的。

    徐天磊走到梁逸身边，拿出一罐啤酒，递给他，道：“喝吧，我刚刚去买啤酒去了。”

    看梁逸诺诺呆呆地接过，徐天磊又觉好笑，唇边扯开一抹笑意：“你怎么还哭了啊？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你不要难过。”

    “啊……哦……”还有下次啊……原来这次见面以后，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啊。

    徐天磊忽然伸手摸了摸梁逸的脑袋，道：“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

    无望的暗恋总有结束的一天，很多时候朋友也是一段爱情的开始。

    某个春末夏初的季节，徐天磊忽然带着梁逸又来到了翡翠湖。那个时候徐天磊都要毕业了，梁逸也是大三了，正在着手准备考研的事。当他站在翡翠湖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些蒙。他记得翡翠湖是他和徐天磊正式认识的开始，却不知道徐天磊此时带他来是为了什么。

    那段时间里徐天磊已经跟他混得很熟了，他俩成双入对地经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甚至有很多女生哀求过，让他帮忙递个情书。他也知道了在天磊学长心尖曾有那么一个男生，个子不是很高，有些瘦，长得像是行在江南水墨画的儒雅书生。

    他知道自己比不过那个叫宋年的男生，但是能跟徐天磊比肩站在一起，能分享到他心里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已经很知足了。

    再然后，他忽然就被天磊学长抱住……

    他听见天磊学长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欢我，你也知道我心里曾经喜欢过那么一个人，我到现在都不能完全将他忘记。我不想骗你。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我们不如试着在一起吧，除了你，我觉得跟任何人在一起都是将就。只有你才能给我一种家的归属感，让我舒适又自在。”

    梁逸听见自己抖着嗓子问：“那宋年呢？如果宋年跟你在一起，你也还会觉得是将就吗？”

    徐天磊沉默良久，才回答道：“是将就。他从来不曾把我放在心上，我在后面跟着他这么久了……我也是人，我也会疲惫。”

    梁逸搂住了徐天磊的腰。

    徐天磊忽然想到了卞之琳的一首很出名的小诗。

    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秋水

    谢清琅觉得有些冷，他朝壁炉里添了一块木头，反身随手就把电视给打开了。电视上无一例外地又在上演着一些男欢女爱的故事。

    他站起来，把果盘从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