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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说:“小伙子,现在太阳出来得早,你再等两三个小时,就能看到日出了。”
走离公路,渐渐能看到不远处的海。海边风很大,凉飕飕地扑在我身上,浪声不歇,我的鞋子里渐渐进了沙子,我把鞋脱下来,提在手上,脚下踩着软软的沙子,一步步向黑色的大海走去。头顶上,一轮圆月凝滞在上头,将垂未垂,渐渐地,与多年前的梦交织在一起,物非人非。
走到湿润的沙滩上时,我才停下来,再走几步,海水一波波浸过我的脚面,又退开了。我打开书包,把那个盒子拿了出来,放在湿润的沙子上,问:“现在呢?这么做就可以了吗?”
不一会儿,大白鲨从他的盒子中出来了,他转身望着大海,眼中闪着海水折射出来的碎光,随后才转身看向我说:“我要带陆其玟回大海,回到我最熟悉的地方。只又借助大海的力量,我才能帮他培育出一副新容器。”
“新容器?是指新身体吗?”我反问道,“那刚刚……你抱着其玟出来,医院里,还留着其玟的身体吗?”
大白鲨低下身体拿起那个盒子,说:“你们人类可能不知道,身体对我们来说只是容器,我们可以控制我们自己离开容器。但是,没有了容器,我们过一段时间就会散开,到时候会非常麻烦,所以我才需要用自己的鳞片做容器暂时把自己保护起来。”
“等等,你留在实验室里的,那具一开始的身体,就是容器吗?”我现在有点乱,问:“你的意思是,人鱼可以只依赖着传说中的灵魂而活下去?”所以大白鲨才能这么轻松地穿过那些阻碍?
“不,不是灵魂,虽然和你们人类对灵魂的定义有共同之处。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定义的灵魂,是一种虚体状态,不能控制自己成为实体的,而我们可以,所以我现在不是灵魂,而是真正的肉体。有器官,有呼吸。”大白鲨将盒子捧在手上,说:“在医院,我只是把陆其玟从他的容器里拿出来而已,如果不是他的容器已经坏掉了、承受不住他了,我还没办法轻松地把他拿出来。他的容器在未来几个小时还是会有呼吸和心跳。但是可能因为他是人类,我发现脱力容器的他不能在空气中停留太久,所以我现在,必须回大海了。”
可能是我脸上的茫然表现得太明显,大白鲨补充说:“或许你们人类,再进化下去,也会有我们这种能力。”
我睁大眼睛问:“你们是不死的吗?”
“我们不会因为身体损毁而殒命,但是如果没有及时长出身体,我们会死。还有我们也是有寿命的,寿命到了,就算换多少容器,也不能阻止死亡的来临。”大白鲨笑着说,“上次我被一大群猎手(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猎手是虎鲸)追杀,不得已把容器丢了,后来在重塑容器的过程中模拟了海鸟蛋,躲在章鱼身体里汲取能量,却被人类打捞上来,如果你们再晚一点发现我,可能我就饿死在蛋里面了。”
“我其实主要想告诉你,把气味留在你身上的我的同类,并没有死。”大白鲨认真地说,“你也听了我关于我们物种的解释,那么现在,再会。”
“再会。”我说。
大白鲨将盒子放进嘴中,转身,拖着他的鱼尾熟练而快速地向大海前进,不一会儿,他就钻进了海中,游进深夜的海中。
海风灌到我鼻腔中,带着一点点腥味。我往回走到微凉的、干燥的沙滩上,缓缓坐下,我想我可能在思考,一直等到远处天空泛出鱼肚皮白,温和的白光渐渐铺满远处的天空,渐染被黑暗侵蚀的天色。
我动了动发僵的腿,站了起来,手一直在颤抖,我用力抓着手机,它才没有掉,我解锁屏幕,按一个电话好几次,才拨出去,等了好久,才传来嘟声,一个电话没打通,我就接着打,不知道打了第几个电话,那边终于接起来了,传来西林的声音:“你好?”
我用干哑的声音说:“西林,阿曼……沧海在哪里?”
“恩珉?现在五点,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西林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困倦和愤怒,他说:“怎么突然问起沧海了,他难道不是去世了吗?”
我呆呆看着远处的天空,喃喃道:“是啊,已经去世了。”
安静了一会儿,西林问:“你现在在哪?”
“海边。”我慢慢走到海水中,水很凉,浸润得脚下的细沙又湿又滑,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着。
天边的光越来越亮,我忍不住抬头看,突然想到这是我第二次在海边看日出,第一次是等一条人鱼,第二次是送另一条人鱼和一个人。时间走得太快,很多时候不能仔细回想,不然我会越来越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西林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看日出。我可能疯了吧。”这句话刚说完,我就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上,在初升的和煦的阳光里,似乎有一个人影冲出水面,又一头扎进水中,最后尾鳍摆出水面,扬起在阳光下泛着星星点点光彩的水珠。
是阿曼奈达吗?我在浅水中跑了起来,水溅得我浑身都是,很快就整个裤子都湿了,我喘着气,停了下来,环顾四周,没看到他的影子,我朝海中走了两步,向海面大声问:“阿曼奈达!是你吗?”
我的大脑里似乎在沸腾,眼睛看到的是黑压压的海,耳朵里有什么在尖叫,其他什么都再听不见,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觉得整个大脑冷静下来,把手机放在耳边,渐渐听到手机那边传来西林的叫声。
“……恩珉!林恩珉!你在做什么?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我动了动嘴巴,却发现整个脸部都在抽筋,抬头看天上,太阳已经到了海平面以上了,它只是一团毫无伤害的淡黄色,却灼热了半边天,黑夜即将退去。
“是啊,沧海,阿曼奈达,还活着。”我盯着太阳,颤抖着嘴角,小声说。
西林气愤地说:“你到海里去了?我不管你到底想做什么,现在,立刻转身,从海水中走出来,看日出在岸上就够了。”
“西林啊,当时沧海没有死,对吧。”我盯着太阳,它现在已经开始有点灼眼了。
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西林叹了口气,说:“在处理他的尸体时,我发现他身体下放着一个用鳞片组成的空盒子。”
我脑中“铮”的响了一声。
西林说,他研究不透那个奇怪的东西,后来他把那个空盒子带回到温白湾的别墅。乍听温白湾这三个字,我脑中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才问:“那个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帮你们指路的温白湾?”
西林愣了一下,才答:“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那个时候。”
“是啊,是啊。”我嘴上不知道在应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