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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一言不发,关上门。
“老师。”“老师。”
裴正和陆海啸毕恭毕敬称呼贡贺。
我心中生起奇怪的预感。
“你们为什么不审审我。”我平静问。
“没有必要。”贡贺答:“黄小猫,你爸爸也是我的学生,今天陆队长和裴队长在这里,我还是这么说,黄小猫,你爸爸是我最得意的门生,是我培养出的最好的卧底人员之一。”
裴正、陆海啸、郑霞,他们侧立白发苍苍的贡贺身旁,面无表情,像一尊尊铜像般审视我。
“你们早就怀疑程芦雪,你们利用我?”我声线没有一丝波动,纯粹问个问题。
你们都骗我!其实我心中,脑海中,我最深的愤怒与疯狂里,我早已拍案而起。
可我没有,我保持冷静,为了程芦雪,为了待在离程芦雪最近的地方,我要保持冷静。
“不是利用你,黄小猫,你自己也知道吧,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这就是警察的直觉。我们其实什么都没有做,我们只是静静看着你走到这一步。黄小猫,是你让一切走到这一步的。”贡贺沉沉笑道:“黄小猫,你是一个好警察。”
讽刺吗,她也说过,我一定会是一个好警察,而我亲手抓的她。
“卧底人员,天生不需要别人的注视。”贡贺背手道:“其实雏鹰计划之后,局里对你早有打算。只是针对程芦雪的绑架案一出,你一时风头太劲,没有办法马上加入特种任务。但谁能想到呢,程芦雪的案子,你很好的证明了你自己。穿着警服的卧底,真是少见……简直是卧底中的卧底!哈哈哈哈哈!”
“我没有什么好。”我道,毫无波澜。
“哼,你和你爸爸一样麻烦……”陆海啸评论老同学的口吻哀怨幽长,仿佛一时间涌出多少往事。
贡贺收住笑:“黄小猫,我们需要的,就是你的青涩,你与警界的疏离,你的自然天成!想去警校?那才是毁了你!……我们都是这样,一个案子,一个案子,成长起来的。你马上就会接到新的任务。你父亲的路,我相信,你会比他走得更好。局里对你,很有信心。我个人对你,也很有信心。”
我默然不语。
“黄小猫,我们期待你的表现。”贡贺抬眼示意郑霞,领我出门。
“郑局,那我先回办公室了。”一出门,我对郑霞道。
郑霞大概还想对我嘱咐什么,但看我平平常常,除了稍显沉闷一些,没有什么需要心理辅导的地方,便放我走了。
西斜的阳光从一扇扇玻璃方格窗照入,完全不刺眼,还是我眸中早已淡漠。
走下楼梯,穿过游廊,迎面一位警员朝我道:“黄小猫,黄警官,正好,这个人找你。”
“怎么带人直接进来了?”我问。
警员笑:“他刚录完口供。程芦雪的案子。”
“知道了。”我点点头。
警员见我不再说话,忙道:“我在那边等着。”避走到廊口另一头。
来人是个小伙子,怯生生的,一只脚有点儿跛。
他喏喏道:“黄,黄警官,程太太……啊不,程,程小姐之前嘱咐我,要我一定亲手交给你。”
我问:“你在酒庄工作?”
“嗯。”小伙子晃晃头,轻声答应。
他手里攥得紧紧的,掌中印出钥齿的痕迹。
递给我的,是一把车钥匙,宾利车的钥匙。
我拿住,摩挲着程芦雪曾经摩挲过的事物。
小伙子见我再不说话,便往等待他的警员那里走。
“欸!”我叫住他。
小伙子莫名搔搔头。
“哦!想起来了!”他突然灿烂一笑,重复着她的话:“车归你了。你最喜欢的。”
小伙子冲我招招手,走出门廊。
我只手捧着那枚钥匙,紧紧,紧紧握入手心。
“滴嘟!”“滴嘟!”
是许梵梵的短信。
我靠在楼道边,只看了看,便把手机放入口袋里。
[小猫,怎么回事,杨笑婵告诉我,芦雪姐姐出事被捕了?]
[电话你怎么不接,在忙吗?]
[有空赶紧联系我!!]
许梵梵后来说,如果她爸爸跳楼那天,有人能从后面抱住他,不管是谁,自己的命都可以给这个人。所以,她能够理解。至少,理解这些。
轻轻长出口气,我耳中传来一叠叠脚步声。
来了。
就在第一次相遇的门廊,程芦雪又一次在众人的簇拥中向我走来。
那时我撞住她,一切零落一地。
“黄小猫,你怎么在这儿?”郑霞先开的口。
程芦雪避开我的目光,根本没看过我。
羁押车停在警局大楼前。
“给我五分钟。”我一把捉住程芦雪的胳膊,管也不管将她几乎抱着拖入一侧空房间,“喀哒”直接反锁住门。
“黄小猫!黄小猫!——”
“黄小猫!你这是违反纪律!!!”
几位女警在外面“砰砰”砸门。
“搞什么鬼啊!把门给我撞开!”有人喊。
我泪流不止。
程芦雪亦落了泪。
我刚要说什么,她垫起脚,捂住我的嘴,看着我的眼睛,拼命摇头。
我想说,我爱你,不要离开我。
她眼中脉脉,亲吻了我的唇,隔着她的手。
我无法抑制抽泣。
“小猫,不要等我……”她俯近,在我耳边轻道。
我睁大眼睛。
她忽然抽身,走出门外,将门反锁关上。
她对我真好。
她总是给我自由。我想出去的时候,再出去。没人可以打扰我。
我听见众人的脚步声渐远。我听见她的脚步声渐远。没有人入内。
背贴墙,找到一种依靠,不能哭出声。
我将泪擦干,走出门。
我工作到六点下班,其间甚至去郑霞那里道了歉,为着刚才的鲁莽。亦热情接待了几位访客,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回家,做饭,吃饭,破天荒看了一小时二十分的电视。
洗澡刷牙。
晚上十点,准时熄灯上床睡觉。
黑夜中,我猛然弹起。
打开所有的灯。
厅中,将大餐桌上的东西全推到地上,铺上空白的宣纸。
提笔,汲墨,手不会战抖。
我只画了一笔。
手腕转走,自上而下,只画了一笔。
我将这幅画用水拓在客厅正墙上,搬了把凳子,坐在画前,终于哭出声来。
画中,一个婀娜的女人的轮廓。
她向我走来,亦向我走去。
她烟视媚行,她仪态万千。
周遭白茫茫一片,是漫天漫地的芦花飞雪!
而她融入这场盛大的留白中,亦不知去向何方。
我望着画,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