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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到了之后,二人霎时顿住脚步,再不敢往里去了——立在他们面前的,既不是什么寻常小院,也不是豪门大宅,却是一座秦楼楚馆,里头莺声燕语不绝于耳,绮靡娇柔的吟唱声磨着李溪的耳朵,他竟不由得毛骨悚然。
“快滚开去,老子怎么会看上这些货色!”赵遥一边恶狠狠地甩开那些穿着轻纱彩缎的姑娘们的手,一边咋呼着,“老子没钱,没钱!”
“请问老伯可知那吴攸现居何处?”李溪耐住性子,踱到不远处闲坐的老人面前,躬身问道。
“你说的是那个吴小公子啊?唉唉,你们晚来了几步,他死了。”老人喝着新酿的桂花酒,叹气道。
“死了?”李溪悚然一惊。
“是啊,两旬又三日前死的。”
“好好的人怎么会就死了?!”赵遥跳到老人面前叫嚷着。
“好好的?他都赌钱欠了那样多的债,最后还被讨债的打死了,怎么能说是好好的?唉……要是他媳妇还在,可不会落得如此凄凉!那姑娘我还见过,真是难得的贤惠,和吴小公子站在一起,简直就跟那传奇本子上说的一样!只可惜一年前丢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吴小公子为了他媳妇,起先疯了似的找了几个月,后来哪里有那么多精神?竟到那赌场去消磨了,哎呀……”老人抿了口桂花酿,“传奇究竟是传奇,哪来的那么多天仙龙女下凡,还成就一段佳话的?”
“那,老伯可知吴攸公子如今葬在何处?我也好前去拜唁。”
“连生时的院子都被卖了抵债,还谈什么棺椁墓地?早拖到河边焚了,灰飞烟灭,谁知道到哪里去了。”
灰飞烟灭。
李溪的目光越过那摇晃的殷红灯火,望见那一轮满月,匀匀地洒下了漫天凄清而冰冷的光。
“二位公子。”霜帘在河畔怅望徘徊许久,终于等到了赵李二人的归来,“可见到了我的夫君?”
赵遥咧嘴笑着:“当然是见到了——他可好着呢!我们去的时候,那吴公子还要请我们一起赏月,我想你在这里等得急了,所以就先回来了。”
“这样……可真是太好了。”霜帘脸上闪过一丝清愁,又倏尔化作了欣慰与轻松,“他能忘了我,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李溪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是盯着霜帘脚下的土地出神。
“哈哈,我说你这小狐精,如今心愿已了,怎么说也要放开了罢——人家吴公子都放得下,你……”
“倘若能和人一样容易忘却,也就不是精怪了,修炼千百年才得人形,用所有的孤寂和清修换一次相遇,如何能轻易忘却?——公子你同是狐妖,想来也会感同身受吧。”霜帘遥遥望着贺城,眼神中苦涩与甜蜜交融在一起,“我知道,若精怪心中还有前世欲念,是无法轮回的——可是那又如何?如果百年之后,我能在那忘川水畔再远远看他一眼,也就知足了。”
恐怕此时那吴攸早已渡过忘川,将前世换做薄酒残汤一杯了。
赵遥还欲说些安慰的话语,霜帘却再拜了谢礼:“子夜将近,我也该回去了,望两位公子各自珍重,早日成仙罢。”说完,微侧了身子,便化作了淡淡的雾气,被风一吹,再也看不见了。
“她适才站的地方……不知是不是那吴攸的骨灰寥落之处。”李溪久久地望着长满菀蒻的河畔,突然轻轻地说道,仿佛叹息。
赵遥却蓦地抬头微笑道:“我并不知晓这个,但却知晓另一件事。”
“嗯?”
“‘能够遇见所爱之人,本属不易,若是为了什么身份而轻易抛却,那便就是天地间再愚蠢不过的了。’——她说得对。”
李溪一僵,又蓦地回过头去:“是,她说得对,回去吧。”
说罢就转身要离开。
赵遥不动声色,却伸出右手抓住了李溪的手。
“你做什么?”李溪从指尖到手腕全然冰凉,映着月光,恍若白玉;他要甩开赵遥,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挣脱。
“子越,我喜欢你。”赵遥紧紧握住李溪的手掌,神情专注,眸子里倒映出皎洁璀璨的月色,流光溢彩。
“你喜欢的是三勒浆。”李溪冷笑一声,“嫌自己没喝醉的话,大可再买上一壶。”
他这样说着,却偏过头不敢再看赵遥。
“不是,我喜欢你。”赵遥把嗓音微微提高了一些,仿佛这样就可以湮没李溪的声音甚至是,想法。
“你——”李溪很想说“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我只当是你今日胡言乱语。何况——我并不喜欢你。”
赵遥笑了笑,酒气随着夜风悠悠散开去:“子越,你说谎。”
他抬起右手——却不知何时,李溪已然反握住自己的手掌,颤抖着,仿佛在攫取温暖。
“子越,你说谎。”赵遥重复着,志得意满。
李溪慌乱地松开手,脸颊却浮上了薄薄的红:“我冷了而……”
那个“已”字尚未说出口,就已经被欺身上来的赵遥堵在了唇齿之间。
月光嚣张地溅落一地的银色碎琼。
鲛泪莲心
子夜已过,中秋之夜的贺城渐渐灭了阑珊的灯火,沉沉入眠。
李溪的屋里,灯火疲倦地敛了光晕,一片昏然,却又蓦地被那垂落的帘帐里传出的一声压抑的呻[/b]吟撩动,“啪”地爆了一朵小小的灯花。
“你做什么!”李溪此刻脸色酡红,被散落的乌发衬着,愈发显出如桃李初绽般的颜色,分明是情潮正浓的时候,却依然狠狠地对伏于自己颈侧的赵遥说道。
赵遥心满意足地抬起头,又望着李溪肩窝处的那一痕艳色,痴笑道:“没什么,你手凉得很,我替你暖一暖。”说罢,将原本就抓牢的李溪的左手举至唇边,细细地□着。
李溪几乎要立时将他踢下床去,但此时连抬脚的气力都消失无踪,只有冷笑道:“我那里还冷呢!怎么你也要替我暖不成?”
赵遥笑嘻嘻地说:“本也无不可——何况子越你既说了,我自然荣幸之至……”早就垂下头去,又要解开对方的素裆。
“你——”李溪咬牙咽下一句呻 吟,举起被吮 吻得湿润的手,将赵大狐狸的脑袋推了开去,他脑海里一片混沌,眼前朦胧飘渺,恍惚之中浮泛起那年兄长衣裳凌乱时的怒容,不禁打了个寒战。
身体却一阵又一阵烧灼得厉害,仿佛在排斥着什么,又不由自主地想留住什么——李溪顾不上想这许多,只是耗尽了全身的气力,咬着嘴唇忍住那翻涌欲出的呻 吟,手掌贴着柔软的褥子摸索一阵,却只摸到自己适才被扯落的发绦,长长的锦缎绦带。
赵遥望着李溪目光茫然涣散、咬唇隐忍的模样,哪里还停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