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目标江南大营
一月二十一日下午,南京城天王府天朝门外填满了各式文武官员的轿子,广场上站满了各官员随侍的牌刀手。
金龙殿上,坐满了太平天国的王爷、丞相和文武将官们,大家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
说起来,太平天国定都南京之后的战略布局可以用奇萌来形容。
话说太平军攻进南京城之后,向荣带领满清大军尾随其后,旋即率部在紫金山孝陵卫建立江南大营,从东、东南等方向威胁南京城。
但太平军就是不管不顾,先是派北伐军孤兵深入,后是西征草草收场,完全缺乏战略眼光。以至远不能守镇江,近则连南京城外的紫金山都在清军手里。
经过两二年的经营,向荣已建立了一道北自长江南岸的石埠桥起,沿栖霞、尧化门、仙鹤门、黄马群、孝陵卫、高桥门、七桥瓮、秣陵关、溧水等地,南到东坝的军事防线,虎视眈眈、进则威逼南京、处心积虑、退则屏蔽苏州、常州。
清军江南大营把南京城团团围住,南京粮运受困,水路亦为清军所断,城内的太平军日益感受到来自清军的严重压力。
好在自1855年初起,西征战场转败为胜,翼王石达开率部又重新夺回了武汉以及湖北、江西部分地区,湘军陷入了兵分数处,被动挨打的局面。
东王杨秀清旋于55年9月,从安徽调集燕王秦日纲、冬官正丞相陈玉成、地官副丞相李秀成等部返回天京,又于12月从西征前线抽调石达开大军东援,准备一举摧毁清军江北、江南大营,改善南京处境。
现在翼王石达开、燕王秦日纲全都来到天京城,数十万大军就聚集在城内城外,随时准备攻破江南大营,一举清除清军对南京城的围堵。
金龙殿上的满朝文武要员无不欢欣鼓舞。
“达胞征战辛苦了!”洪秀全看着石达开兴奋不已,“率部转战里,从西征战场回到皖南,一举攻克宁国、芜湖,逼近秣陵关,达胞真是劳苦功高,为天国立下大功,真乃我天国大幸。”
“全赖天父天兄保佑。”石达开躬身抱拳,“说起来燕王率部救援镇江,打破江北大营,击毙清妖吉尔杭阿,最是劳苦功高。”
秦日纲、陈玉成、李秀成率军返回南京之后,立即东进,在镇江城下击退攻城的清军,然后过江驰援瓜州,一举摧毁清军经营3年之久的江北大营。后又回师江南,在高资大败清军,击毙江苏巡抚吉尔杭阿。
秦日纲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脸诚惶诚恐,“全是天父指引,天王、东王指挥得宜,全军将士用命,特别是陈玉成、李秀成两位老兄弟大力支持。”
陈玉成、李秀成也慌忙站了起来。
“你们的功劳,天国不会忘记!”
杨秀清坐在洪秀全的下首,他眯着眼一摆手,让秦日纲他们全都坐了下来,“向荣老妖现在也慌了,他把主力全推到镇江去了,江南大营巢穴空虚。我看,正是一举击破的大好时机。”
“启禀天王、启禀东王!”
秦日纲一脸的难色,“我部自9月出征镇江,将士们已有四五个月没得休整了,我想请求东王恩准,令我部回天京修整后再战。”
洪秀全点着头,“这个……”
天王的话还没说完,杨秀清就粗暴的吼了起来,“不行。天父在上,谁不辛苦!翼王他们转战数里,他们就不辛苦吗?”
“天王、东王!”陈玉成鼓足勇气,站了起来,“向营久扎营坚,不能速战进攻。再说我们的枪药、炮子也消耗得差不多。”
“不奉令者斩无赦!”杨秀清厉声说道,“向妖头已是惊弓之鸟,不趁机打败他,还等他喘过气来吗?”
东王一意孤行,天王又帮不上忙,秦日纲、陈玉成等人只好挺起胸膛,“属下定当奋勇杀敌!”
“枪药、炮子,我还有一些。”石达开关切的问道,“如果燕王部队需要,我们可以提供一点。”
石达开感受到火器的强大威力,也知道弹药消耗很厉害。如果没有枪药、炮子,火器就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杨秀清摆摆手,“枪药、炮子我这里有的是,今晚就可以发下去。”
为了打这一场仗,杨秀清通过地下渠道,从上海华孚洋行那儿搞了不少武器弹药。
华孚洋行那儿还流露口风,如果太平军占据上海,或者宁波这两个出海口,军火的供给再不是难事。
秦日纲、陈玉成、李秀成等人心神方定,有了足够的枪药、炮子,这仗应该不难打吧!
看着杨秀清把这问题一一摆平,洪秀全没有办法,只能点头表示勉励,“自古用兵,狭路相逢勇者胜。有天父保佑,我们定当破贼。”
他转过身去,“清胞!攻占江南大营之后,咱们是不是就该考虑迁都的事宜,据有道之士观地望气,开封才是王者之气。”
洪秀全原本就不打算在定都南京,属意定都河南开封。只是东王杨秀清一意孤行,力排众议,请下天父,一锤定音,定都南京。
每每到城外的炮声,洪秀全就痛心疾首,定都南京是一大失策。他想着要是攻破江南大营,太平军就可以挟得胜之师,北上进入河南,定都开封。
杨秀清很是不爽,洪天王怎么又来这一套!
他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很快就两眼发直,口吐白沫,像得了羊癫疯似的,不停的抽动着,还发出“嗬嗒、嗬嗒”的声音。
金殿之上,顿时骚动起来,“天父下凡了,天父下凡了……”
洪秀全愣了一下,慌忙起身,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
过了一会,浑身抽搐的杨秀清安静了下来,慢慢的走上器,坐上了洪天王的宝座。
天王洪秀全和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燕王秦日纲,连同在场的文武官员全部跪倒在地,口中三呼万岁。
天父附体的杨秀清瞪视着洪天王,“秀全,尔有过错,尔知否?”
洪秀全俯伏在地,“小子知错,求天父开恩赦宥!”
杨秀清大声说道:“朕今日下凡,非为别事。只为秀全想要迁都河南。”
面对天父附体的杨秀清,洪秀全表现得诚惶诚恐,一点儿不敢吱声。
杨秀清声嘶力竭,“秀全,尔要迁都河南,便是要变妖!尔可知错否?”
“小子知错,再也不敢了!劳烦天父受累。”洪秀全赶紧认错。他知道,这事惊动天父下凡,绝非儿戏。
“尔既已知错,这回且饶了你吧。”杨秀清看着洪秀全的检讨和认错态度,心里那个舒坦啊,小样儿,看你下次还敢不老实,乱说乱动不话!
洪秀全再三做了保证后。
“如此才好。”天父面露微笑地说:““尔与东王、北王、翼王皆我子。尔既为天王,当著力光大我圣教,军政琐事须得交付东王诸弟操劳。”
好嘛!这天父一下凡,天王就剩下了教权,文武大权旁落到杨秀清身上。
韦昌辉、石达开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这样也好,疯疯癫癫的洪教主传教倒还可以,一插手军政事务,那就是祸害。
军事会议之后,石达开的石达开的三万大军分兵三路,向江南大营逼近;燕王秦日纲也率部从燕子矶、观音门压向紫金山;北王韦昌辉率领天京太平军精兵,自神策门、太平门出城,与秦日纲军相呼应。
由于太平军东援镇江和进攻江北大营的时候,向荣已从江南大营抽兵往援。石达开部取道皖南回京时,向荣又分调数清军进行防堵。
这时候,江南大营的清军被迫分布于孝陵卫、镇江、广德、溧水、宁国等宽广的地区,各处兵力都很薄弱。
向荣早就知道太平军集结重兵,准备一举大破江宁之围。但他手头的精锐尽已调出,江南大营兵力空虚,存营不满五兵力。
向荣只得从外围各据点收缩兵力,增防大本营。
同时还十万火急的发下号令,调遣驻防在浙西地区安吉、临安、昌化一线的林深河部,星夜驰援江南大营。
一月二十三日晚,探马送来八百里急报,林深河率部五人立即抵达宜兴。
“好啊!林深河部是百战之兵,只要来了个五六,江南大营一定安然无恙。”向荣枯瘦的脸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向荣年纪不过六十,戎马岁月让他衰老得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精力神早就不行了。前两年打仗,向荣还可以亲临一线指挥若定,现在是老病交侵,步履艰难,马也不能骑了。
看着向荣容颜苍老,一脸疲惫的样子,张国梁心生敬意,“大帅这下放心了,今晚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个觉。”
“还得两三天时间啊!”向荣摇着头,“林深河一日不来,这心一天也放不下去。”
“大帅请放心!属下火器营三儿郎必定枕戈待旦,夙夜匪懈。”
面对太平军的强大攻势,大营内人心惶惶,军心浮动。张国梁率亲兵队再三弹压,这才勉勉强强维持了秩序。
向荣欣慰的说道,“大营有殿臣一人,本帅必定高枕无忧!”
张国梁是向荣的得力部下,殿臣是张国梁的字。
张国梁是天地会出身,投降满清之后,他依旧用江湖规矩治理自己的天地会旧部,与士兵同甘共苦,虽号令严明却深得军心;加上他在广东当过海盗时见过大世面,拥有实际作战经验,其部队训练精良,善用火器,向荣对这支部队非常看重。